叶弘运打的长途电话,这个时代长途还需要经过转接,信号不是很清楚,但听见话筒那边传来叶弘运的赞许和祝福,白梨还是心神激动:“谢谢叶爷爷。”
“丫头,现在考完了,要不趁放假,让邢烈带你来京城玩玩?我这边给你们安排食宿,你们人直接过来就好了。邢烈服役的部队就在这边,他对这边熟,到时候啊,让他和我家启川一起带你玩遍京城,再来爷爷家做客。”叶弘运盛情相邀。
白梨见叶爷爷让外孙亲自招待自己,心头一暖,脸色却黯然下来。
她恐怕得辜负叶爷爷的盛情邀请了。
整个暑假,她都没怎么与邢烈见面。
邢烈一直在外地出差,就算偶尔回江城,大半时间也是待在华盛。
有两次倒是回来了,小丁正好在在邢家院子外教她开车。
她坐在车里,看见熟悉的高大挺拔身影匆匆进去,那一刻,好想跑过去找他,可看他根本没朝自己看一眼,她又生了怯意。
再等她想找他,他又出门了。
如此,错过了好几次。
目前的状况,他怎么可能带她去京城?
白梨说:“叶爷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最近有别的事,可能没法过去,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京城看您。”
叶弘运一疑:“都放假了,还有别的什么事?”
白梨把自己办朴园堂的事说了。
叶弘运笑起来:“原来如此。丫头,真的看不出来你有这个能力,能将家学延续下去,这是好事啊,你外公在天之灵肯定很欣慰。丫头,你怎么不早点跟爷爷说,爷爷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白梨忙说:“不用了,朴园堂办得差不多了,已经快走上正轨了。”
杀鸡焉用牛刀?朴园堂目前就一个小医馆,还用不着叶弘运这样的地位的人帮忙。
叶弘运正色:“那以后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跟爷爷说。”
“好。”
“就算有正事儿,也要放松一下,学医很辛苦的,这会儿不玩玩,以后更没机会。你让邢烈接电话,我让他带你来京城玩几天再回去,医馆也不差那几天。”
“烈哥不在家。”
叶弘运迟疑了下,“丫头,你老实跟叶爷爷说,你和邢烈没事吧?”
白梨不希望叶弘运会责怪邢家,但也不想瞒叶爷爷,想了想,小声说:
“叶爷爷,我和他最近是有点矛盾,不过您放心,我相信会没事的。”
叶弘运沉默了几秒,说:“好,爷爷相信你能解决。不过你也记住,你不但是邢烈的媳妇儿,也是白朴园的后人,更是你自己。不必受委屈,有任何事都记得,还有叶爷爷。”
白梨鼻子微微一酸,点点头。
挂了电话,白梨远远对着邢家夫妻点头颔首,回房去了。
邢泽勋感叹:“这孩子还真的挺争气。也难怪叶老部长喜欢她。”
又瞥一眼在一旁看报纸的媳妇儿:“你以前总瞧不起人家,现在,你这儿媳妇可是医学院的大学生,未来可是医生,再不会给你丢脸了,总能放下陈见了吧?”
宋清如眼皮一掀,说实话,这两年每年高考的录取率也就30%左右,这丫头能够考上江城医学院最好的专业还能超出分,她确实有点震惊。
但自己到底是堂堂校长,怎么能够示弱?
难道打自己的脸,承认这丫头真的挺有天分?
她撅起嘴:“不就是考上个大学吗?至于么。麻雀飞上枝头,还是只麻雀。”
“你这人……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封建社会,怎么就是介意她的出身?”
宋清如冷笑:“她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女,亲妈在镇子上那种不干不净的名声,本来出身就差,我还不能介意了?”
“她妈妈的事还没弄清楚,别瞎说,而且……就算真的是这样,那也是她妈的事,关她什么事?”
“你别捧着她,我看她和她妈妈一样的,心啊都野得很,当我不知道呢?她在和她老家镇子上的父子俩搞什么中医馆,成天往外跑。你说说,哪有还在念书的女同志跑去做生意,而且还跟外面的男同志一起合伙,成天跟她那个什么老家哥哥泡在一起……这合适吗?还弄得慧慧的心被她也越带越野了。前儿我在闺女房间,翻出一大堆小说,全是琼瑶那些情情爱爱的小黄书,不用说,估摸着都是她给慧慧买的!”
邢泽勋却不这么认为:“现在国内个体户越来越多了,国家也在搞改革,提倡创业,大城市经商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看啊,白梨有这个超前意识,很不错!佩佩不也帮他们家打理工厂吗?你咋不说?”
一开始他也对个人创业有抵触,可儿子的华盛一日日壮大,让他思想有了改变。
宋清如嗤道:“佩佩那是家里自个儿的产业,能和她比吗?总之,一个女同志心这么野,就是不好。”
“你啊……就不能对她态度好点吗?”
“邢烈不喜欢她了,我就算对她态度好也没用啊。你也知道,儿子这段日子对她不闻不问的,我看啊,兴趣也到头了。这丫头以后是不是你儿媳妇,还不一定呢。”
文佩佩请自己吃饭,宋清如赶着去文家,也不多说了,去换衣服了。
……
*
日子一天天划过,大学快开学了。
这天早上,白梨照例骑着自行车去了朴园堂。
到了门口,人还没下自行车,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声。
不像是病人的声音。
倒像是吵架。
李爷爷的声音克制着不满:“医馆只是小本买卖,你们这狮子大开口,还骚扰医馆的病人,不太合适吧?”
流里流气的声音飘来:“我管你是大本买卖还是小本买卖。”
“你们再这样,我就报公安了!”
“报什么公安?老子们在这儿喝口茶,公安管得着吗?你这不是医馆,悬壶济世的吗?”声音更加无赖了。
白梨停好自行车,走进去,看见两个穿着花衬衣的年轻男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挡住进出的通道,客人就算来了,一看这架势,也不敢进去。
她朝李爷爷走过去:“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