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很容易出去是怎么个出去法?”
游礼好奇的走到那个孩子消失的地方,摸了摸那堵墙,并无异样,好似凭空消失一般,计元奎耸了耸肩,走到另一侧的墙面上踢了一脚,道:
“原地踏步而已,只要把这个结界打碎就行。”
正细细打量着墙面的游礼回过神,走过去看了一眼计元奎落脚的地方,蹲下轻轻抚开落脚的痕迹后惊奇的出声:
“咦,这不是刚刚我们走过的,怎么成对向了。”
计元奎踢了脚游礼快着地的屁股,不耐烦的回:
“大部分浅坑没有很大空间,所以惯用的结界套路就是原地踏步,用一种可以小范围无限相串的结界,让人分不清前后左右或者上下对侧,不然哪来那么大空间困人,好进也好出,只有一面墙是真的其他都是复制后翻转了方向而已,把那面弄垮就行。”
游礼仰头看了眼计元奎,道:
“那个孩子会被影响吗?”
计元奎巴掌覆盖上游礼的面庞捏了捏,道:
“能在坑中出入自如,绝不是普通的孩子。”
游礼握住计元奎手腕直起身,一阵眩晕感袭来身躯晃了晃,开口:
“是哪堵?”
他懒得去动脑子了,本来就没休息好,刚刚为了追计元奎武器也没拿,所以直接问向对方,后者闻言抽回自己的手,拍了下游礼脑袋,道:
“蠢货,就不能自己动动脑子吗?!”
“额..我头好晕,直接告诉我赶紧出去吧。”
游礼甩了甩脑袋嘀咕了句,他从刚刚被击飞出去后就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还有种眼球被人揉捏着的感觉,胸腔一股闷气咽不下也呼不出。
计元奎察觉到游礼的异样,抬脚走了几步后,用脚踹了踹墙。
游礼了然,跟上后手腕翻转几道灵气弥漫开来,指尖轻触于破败斑驳的墙面之上,刚要输入灵力就被计元奎一把拉开,面色阴沉道:
“等等,墙移动位了。”
游礼愣了下,看着没有丝毫变化的墙面,问道:
“什么意......”
话音未落便注意到墙右侧偏上一个向下的箭头隐约埋没在斑驳的白粉之下,走到另外堵墙前搜寻了一下,幡然醒悟。
他先前一直以为只有朝前的箭头,结合计元奎方才讲解给他的那些话,墙面翻转带动箭头朝向和位置改变了,有些箭头翻转后会处于粉白的墙面下,不易被发现,他刚刚一直以为只有那个位置才会有向前的箭头,倒是计元奎目光毒辣的一眼看出了墙体的规则。
游礼吸了口气,道:
“看样子墙是不停的在变动的,那个孩子离开和进入的方法就是那面墙,也是梯子。”
计元奎点了点头,看着游礼,道:
“那面墙没有箭头,找到后直接用灵力打,动作要快,我看到告诉你就来不及了,只能你自己发现后立刻攻击,你看那边我看这边,一起行动。”
游礼听出计元奎话语中的认真,有些意外,但点了点头,压下眩晕带来的反胃感和眼部的不适,用灵力塞满胸腔强行让身体运作起来,抬脚走到了前方,不断的用目光扫视着墙的四个角落。
每一堵墙都有一个不同位置和朝向的箭头,忽略掉那些有箭头的墙面,绷着神经搜寻着没有箭头的墙,适应了一会后,脚步开始急促起来。
计元奎跟在游礼侧观察着另一方的墙面,在走出段距离后便在一堵墙前停下了脚步,打量着箭头后看着步伐急促走到前方的游礼,皱着眉思考着什么,随即用手摩挲着墙面转身往反方向走去,游礼毫无察觉的往前走去。
突然一面没有箭头的墙出现在视野中,但还是愣了一瞬,才将攻击打出,在灵气即将触碰到墙体时,一个箭头痕迹凭空出现在下方,游礼暗道一声不好!
迟了一步,墙转瞬便换了真假,同时身后一阵爆炸声传来,地面剧烈的震动了几下。
由于不适感是被强行压下的,突然的灵力输出让原本被压着的不适感挣脱束缚,瞬间塞满全身,游礼只觉眼前一黑,咳了下,眼球仿佛要被挤出眼眶,视线有些模糊,踉跄了几下后栽倒在地上,想撑起身但背上仿佛压着座大山,难以撼动。
计元奎摸索出了墙面翻转的套路,推断出翻转后的落点,在原地守株待兔,果然在听到前方不远处的游礼打出攻击后,面前的墙面也瞬间翻转,重拳落下,墙体瞬间炸开坑破碎消散。
空荡阴暗的巷子映入眼帘,巷子尽头一堵破败不堪的墙下,几块破布堆叠着,一道瘦弱的身影蜷缩在其上,计元奎冷着腔,道:
“你画的?”
后者缩了缩脑袋,靠着墙,点了点头。
游礼缓了口气,支起身看着眼前的场景,落实感告诉他已经出来了,走到计元奎身边,看着他和角落黢黑瘦弱的孩子,皱着眉,道:
“他没事......嗯?他....”
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身躯干瘪瘦弱,肤色黢黑布满脏泥,但眼光中闪着一股淡然的味道,计元奎瞥了眼,道:
“那些记号是他做的。”
“为什么坑没有伤害他。”
游礼问了一句,计元奎眯着眼道:
“主体和他有某种关联。”
“什么意思?”
游礼不解的抬头看向计元奎,后者踢了踢那面墙,孩子却仿佛炸毛的猫般,往计元奎身上扑去,后者皱着眉躲开,道:
“我靠!滚开,脏死了,敢碰到我你死定了。”
游礼急忙上前拉住计元奎,将其推到一边后,朝着那个孩子招了招手,道:
“你好呀,别怕,来,过来这里。”
那个孩子摸了摸墙,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游礼,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计元奎嫌恶,道:
“脏死了。”
游礼看着计元奎叹了口气,看着走近的孩子,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皱了皱眉,没有伸手触碰,半蹲着,指了指墙后又比划了一下箭头开口:
“你画的?”
孩子歪着脑袋,看着游礼比划后,摸了摸墙,开口:
“嗯,不然还能有谁。”
“额?你会说话?”
游礼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开口的孩子,计元奎冷呵了一声,孩子眯着眼,温润的稚气涌出眼眶,给脏兮兮的小脸抹了道不一样的光彩,将脚下的布铺开后,蜷缩着靠着墙,没有回话。
游礼皱着眉,道:
“你叫什么?你双亲呢?”
孩子摇了摇头,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道:
“平巷。”
布满疤痕的细瘦指头在地上沾着污水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字,游礼看着愣了一下,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你双亲呢?”
平巷摸着墙,眯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游礼反应过来,皱着眉道:
“你知道他是什么吗?”
平巷点了点头,说了句:
“他是墙我是巷。”
游礼还想问些什么,计元奎拍了下脑袋,没好气的道:
“管他是什么,赶紧走了,困死了”
游礼看向计元奎,伸手示意了一下,开口:
“给我点....”
计元奎啧了一声,掏了掏,丢出几颗碎银,游礼眉头紧皱的看了眼计元奎,叹了口气后小心翼翼的捡起来,递了过去,平巷眯着眼看着游礼,小声道:
“可以去给我买两串糖葫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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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我去..去玩,开.....开门。”
王墙看着坐在院子边发呆的孩子结结巴巴的叫嚷了一句,听到声响的平巷收回了目光,瘪了瘪嘴,稚嫩的话语脱口而出:
“不行,阿爷说了你要撅别人墙不能出门。”
王墙嬉笑了几下讨好的上前想摸摸平巷的脑袋,被对方躲开后,蹲到了墙角,刨着土,开始咿咿呀呀的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语,平巷皱了皱眉,稚气未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卖给了这家人,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平淡可过日,买他也没有什么阔气的理由,只是为了给他们的傻儿子拴上一条名为平巷的链子而已。
王墙出生时稳婆算错了时间,闷了脑袋,变得痴傻结巴,年过十七还不通人理,成天翻土撅墙,总想着逃出去街上丢人现眼,无奈之下只得为其寻了一个看护的玩伴,说的好听,但也只是花了些钱从街尾落魄户那要了个不受待见的中子而已。
平巷和王墙差了十岁,八岁来到了王家,在家也是做苦活,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如此安慰着自己。
“看好他,别让他乱跑,也别让他再撅墙跑出去,月钱会按时送来,照顾好他。”
阿爷抽着烟吧嗒吧嗒的,交代一句后就离开了,他们要走了,带不走这个院子,也带不走这个儿子,还留了个年迈的半瞎眼老婆子。
他们则在镇外不远处,另外砌了栋宅院,因为王墙的弟弟王胜要成婚了,两人相差岁数不大,待遇却天差地别。
月钱不多,刚好够三人活着而已,没有过多的怜悯,两人命运相差无几,平巷和瞎婆婆一个人默默的照顾着王墙的衣食住行,偶尔会偷偷省下些毛钱,放在枕下,每晚都会摸两下,想着会不会有一天能攒够钱,在门外卖糖葫芦的阿叔路过时也能阔气的喊出那句,买两串,自己吃一串半,给王墙吃半串,瞎婆婆不喜欢吃甜的,想了想又感觉会不会不太好,有些犹豫,算了一人一串吧,总是如此在睡前反复在脑海中上演着零零碎碎的片段。
王墙怕黑,晚上和平巷睡在一张床上,小小的一张床,挤着一个大人一个小大人,婆婆不放心两个孩子,固执的睡在了院子旁那间没有门的偏房。
夜里王墙总是会翻来覆去的念叨着什么,手不停的在墙上扣来扣去,平巷年纪尚小,孩子的睡眠总是很深,王墙观察着平巷,见其没有醒来的征兆就会用力的摇着平巷,将其摇醒后结结巴巴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被平巷不耐烦的训斥了几句后就会缩进被子里,嬉笑着睡去,平巷掖了下被子,将自己裹严实后便再次睡去。
小小的院子困住了三人,王墙每天都会撅着土,累了就嬉笑着来摸平巷,被躲开后也不生气,在院子中兜兜转转,婆婆乐呵的坐在门口看着,平巷虽然不耐烦,但也听话的守着他,他也想出去玩,但他知道,自己在外面是栓不住王墙的,一旦他跑了,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大人凶恶的几句话就会死死扼住一个孩子的胆气。
平巷试过和王墙说话,但是总是失败,结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让孩子气的平巷没有了耐心,而且主动交谈的话,一整天都会缠着自己,结结巴巴的字眼塞满耳朵,消耗掉自己的精力。
“喂,你喜欢吃糖葫芦吗?”
平巷踮着脚,用稚嫩却粗糙的小手将床布甩上衣杆后展开抚平,细瘦的手指在床布的衬托下看起来有些虚无,费劲的将一个角上的水拧干后看着蹲在墙角撅着的王墙,讲了一句。
后者抬起脑袋,看了看,眼里溢出了欣喜,结结巴巴的道:
“糖..糖......糖糖糖..糖..葫...葫..”
“算了你别吃了,等会吃了话都说不出来了。”
平巷稚气的脸上布满了无语。
“我...我..我我我...想..想想..”
王墙走到平巷身边扯着他的衣角,结巴着开口,憋着气,平淡的面庞变得通红,平巷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半的身躯,用稚气的话语回了句:
“你以后再也不撅墙了,我就给你吃一颗。”
王墙拼命的点了点头,一把抱起平巷在怀中蹭了蹭,平巷挣扎开后用脚踢了一下王墙的腿,瞪了他一眼,后者揉了揉腿乐呵的拉着衣角咿咿呀呀的跟在了正在晾晒衣物的平巷身后,两人身高相差甚多,看上去有些滑稽,婆婆在厨房烧着柴火,烟雾从门上方飘出。
阿爷推开陈旧古朴的院门,吆喝了一声,平巷应了句,走到门外,接过了月钱,和一个沉甸甸的盒子,里面装着香气四溢的美味菜肴,和几包精致香甜的喜酥,王墙看见糖乐呵的夺了过去,平巷当着阿爷面不敢置气,后者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儿子,眼中没有过多情绪,点了点头,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平巷看着地上已经被吃完的喜酥壳,怒火涌上心头,咬着唇憋着眼泪看着咿咿呀呀的王墙,捏了捏拳头,吸了几下鼻涕后摔门回了房内。
王墙手足无措的看着抽泣的平巷,结结巴巴的就要上前拥抱平巷,却被后者一把推开,稚气的手砸在了腰上,不痛不痒,但话语却尖锐响亮:
“你怎么这么自私!滚,我不喜欢你了,我也不会分你糖葫芦吃了!滚开。”
“对...对对对对.....对..对不..不起..起..”
王墙无措的想安慰,手忙脚乱的将喜酥壳子捡了回来,想递给平巷,却被狠狠拍开,平巷哭着去到婆婆身边,婆婆用皱巴巴的手摸了摸平巷的脑袋,叹了口气,起身摆好喜菜。
王墙咬着筷子,将菜夹给平巷,却被后者避开,婆婆叹着气,不断的安慰着平巷,结束了闹剧的一餐。
“滚开,我不和你睡了,你走开别碰我枕头!”
平巷将王墙的枕头用力的丢在地上,气呼呼的踩了两脚,后者挣扎着拿起后试图安慰,但结结巴巴的话语抚不平怒火,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婆婆佝偻着身子摸索着走了进来,叹气道:
“好孩子,明天给你们买糖葫芦....诶呦,乖乖不哭了...睡吧...诶呦...”
王墙这次没有翻来覆去,平巷抽搭的声响在耳边响起,他焦急的扭着手,身子紧紧贴着内壁,因为刚刚平巷呵斥过不准靠近,就这样挺了一晚上。
第二天婆婆郑重的分出了两颗月钱,刚好购买两串,摸了摸钱眼,放进了平巷的手心中。
糖葫芦握在手中,不真实的香甜感飘进了鼻尖,平巷瞪了一眼眼巴巴看着的王墙,将他那根塞给婆婆后赌气的拿着自己的那根回了房间。
孩子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在这个翻不出风浪的院子中,这件事很快被荡漾的春风吹散了郁气。
王墙很听话的没有再撅墙,只是咿咿呀呀的刨着土,或者蹲在敲打着衣物的平巷身边,结结巴巴的想说着什么,然后被不耐烦的驱离。
直到那扇陈旧古朴的门被猛然踹开,熙攘的人群涌进了院子中,平巷着急忙慌的放下手中的活,看着满脸怒色的阿爷,也开始结巴了。
王胜失踪了,镇子外出现了坑,那个揪着自己络腮胡激昂喷射着口水被尊称为修士的人说了句:
“他们兄弟命相连,要是想王胜平安归来,那就只有那另一个人的命去换。”
街上的人涌了过来,各种各样的目光扫视着他们从未踏足过的院落,各种话语从嘴中流出交织在一起。
王墙被带走了。
平巷试图阻拦但被阿爷推到地上踹了一脚,婆婆磕着头惊恐的说着什么,王墙也挣扎着,但说不出完整的话语,不断的回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平巷,消失在了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