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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溺水事件后,【喻墨白】变得越来越敏感多思。其实,喻家这两个孩子,童年时光多少都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

【喻墨白】出生后,街坊邻里就流传着一件事,是关于【喻墨白】的,也不知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说【喻墨白】是个灾星,直言【冷子清】怀孕时,肚子圆圆的,一看就是个女儿,可偏偏生下来却是个男孩儿,这很不寻常;更何况,【喻华年】的煤窑本来一切都正常,可自从【冷子清】怀孕后,前前后后亏空了20万,这个孩子不详。这些流言自然也传到了喻家人的耳朵里,【冷子清】被气得直跺脚,她不明白为何人心坏到了这步田地,竟红口白牙地胡诌;【喻华年】却未发一言,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喻纤纤】此时还不足九岁,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她自然是不信的,可又感到有些害怕。不过,也正因为【喻华年】破产了,【喻纤纤】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奢侈地生活了,每天没有了各种各样的零食,甚至连她最爱吃的肉罐头也没有了......要说不难受,那肯定是假的,更何况邻居时常打趣“你爸妈生了弟弟了,你一个女儿肯定不受宠咯”,这些话无形中刺痛着【喻纤纤】的心,看着父母抱着弟弟既心疼又欣喜的模样,【喻纤纤】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她似乎觉得,自己好像是整个家里多余的那一个,就像《小草》里唱的那样:

“没有花香 没有树高

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自从做了心脏手术之后,【喻纤纤】总觉得有时候一用脑过度,就会有眩晕的感觉。也因此,她的学习成绩直线下滑,【喻华年】夫妻也经常被女儿的班主任请去学校里谈话。

【喻墨白】被接回昆明,由【喻天青】和【兰珍】抚养了一年多的时间,也就是这段期间,【喻天青】经常带着【墨白】去河边钓鱼,任由他在水边爬来爬去,属于放养的带娃方式,爷孙俩各得其乐;而【兰珍】则凭借着“老年证”和“爱心卡”,带着【墨白】逛遍了昆明的各大公园、乘坐了无数趟公交车。

后来,【喻墨白】被送回了【喻华年】夫妻身边。小孩子长得可真是快啊,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喻墨白】就四岁了,他可是个小机灵鬼;而【喻纤纤】也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的小丫头,一双大眼睛灵动婉转,白皙的皮肤在黑色长马尾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秀气,也因此,刚上初中,她就收到了好几个同班男生的表白信。

1995年,钢铁厂的单位集资房申请名额下来了,【喻华年】夫妻俩东拼西凑出两万块,总算是能搬家了。不过,也因为如此,家里的生活很是拮据。这天清晨,【喻华年】把睡梦中的【墨白】叫醒,道:“儿子,快起床,今天我们要搬新家咯!”

“哇!搬新家咯!”【喻墨白】兴高采烈地在床上就跳了起来。

“儿子,我们分到了一单元,那你说我们选几楼好点呢?”【喻华年】将儿子抱了起来,一副宠溺的样子问道。

【喻墨白】揉了揉眼睛,问道:“那一共有几楼啊?爸爸。”

“一共有八楼,你说几楼,我们就搬去几楼。”【喻华年】比划着,让儿子选一个楼层。

“那就四楼吧,四楼好!”【喻墨白】奶声奶气地用两只手一起比划着,最终选定了四楼。于是,他们便搬进了新家。四楼果然是个好位置,这栋房子地面下还有两层附楼,所以也不算低,再加上南北通透,阳台上的门一打开,风就顺着大卧室吹进了客厅、一直灌入饭厅一旁的阳台,成都的夏季,家里有这么一股对流风,别提多凉快了。

将家具搬进新家前,家家户户都在大扫除。【喻华年】拧开了消防栓的阀门,用水管对着楼道里积满了的建筑灰尘一阵冲刷,然后和邻居们一起动手,将整个楼道打扫得一尘不染,【喻墨白】和【喻纤纤】姐弟俩也拿着扫把清扫着楼道,看着污水一波波地被扫下了楼,大家心里都很开心。那个年代的邻里关系都特别好,除了都是厂里职工家属的原因,也是因为大家平日里都互相照顾,出门、回家时遇到了都会问候一声,或是唠唠家常,不像现在这样,同住了几年的邻居,可能连对方高矮胖瘦都没什么印象,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更别提相处了。

搬了新家,【喻墨白】却不大对劲,总是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楼下发呆。【冷子清】问过他之后才得知,楼下有个和【喻华年】年岁相仿的小儿子,他们也搬来不久,因为搬了新家,于是老家的爷爷奶奶便专程来看望孙子,一大家子十分幸福,这让【喻墨白】十分羡慕,也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爷爷【喻天青】和奶奶【兰珍】。

一个星期六的午后,【喻墨白】坐在沙发的三角座上,扶着坐在左右的父母说:“爸爸妈妈,如果我能变成一只小鸟,飞到昆明去见爷爷奶奶就好了。”

【冷子清】觉得儿子的话犯了忌讳,便瞪了他一眼,说:“你想爷爷奶奶,以后有机会回去就是了,什么变成小鸟,不许胡说。”

【喻墨白】虽然被母亲说了,但心里还是一心念着爷爷奶奶,闲来无聊的他,便吵着拉【喻华年】下楼去打麻将;【喻纤纤】此时已经进入了青春期,自然是不愿意跟父母黏在一块儿的,要去同学家玩,于是父子三人便纷纷出了门,只留下【冷子清】在家里浆洗衣物、打扫卫生。

到了街对面的茶馆,【喻华年】开始打起了麻将。【喻墨白】虽然吵着让父亲来打麻将,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旁边看大人们打麻将自然也很无聊,便问【喻华年】要了五毛钱买零食吃,可此时【喻华年】正输着钱,碍于面子,也只好拿出五毛钱递给了儿子。

没想到的是,【喻墨白】接过钱就大声地冲着他那群小伙伴喊:“我爸爸赢钱了!买零食去喽!”说也奇怪,经【喻墨白】这么一喊,【喻华年】竟然一改颓废之相,接连清一色自摸了好几把,不但把之前输掉的本金挽回来了,还倒赢了不少,这可把【喻华年】得意坏了。就连下家的麻友都说:“你儿子还真是旺你啊,你一给他钱,就赢这么多,小财神啊简直是!”【喻华年】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只能点头回应。

听到【喻华年】这边胡牌的动静,朋友带着女儿【小玉】也前来旁观。可【小玉】也待不住,一个劲儿地要拉她爸爸离开,【喻华年】见状,就让【墨白】带着【小玉】妹妹出去玩儿,大人们也好腾出手来娱乐一番。

【墨白】和【小玉】一直很投缘,【小玉】提出想要到街对面去买果丹皮和萝卜丝吃,两个小家伙便准备过街。虽说这里是厂里的集资房,可这一栋楼足足有十二个单元,呈“一字型”排开来,耸立在街道的一侧,也因为住户很多,所以街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很是热闹。【喻墨白】虽然只有四岁,但父亲既然交待了让他照顾好妹妹,他就必须有所担当,小小年纪的他,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拉着【小玉】的手,让她等等,过马路前要“左看看、右看看”。

没想到【小玉】把头倒了过来,【喻墨白】疑惑地问道:“【小玉】妹妹,你在看什么啊?”

“看车啊,你看,这些小汽车都倒着在开呢。”【小玉】一脸调皮地说着,勾起了【喻墨白】的好奇心,于是也跟着这样做,倒着头看着往来的车辆。突然,一阵眩晕从【喻墨白】脑中传来,接着他就栽倒在了马路上。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这时,一辆东风牌加长货车急速驶来,刺耳的刹车声就连驾驶员夫妇都被震惊了。

接着,便是街道两边路人的惊呼:“那是哪家的孩子啊!怕是保不住了!”“谁家的孩子被车撞了?”有些人直接就蒙上了眼睛叹息,本是一个慵懒的午后,瞬间风云变色,仿佛此处的天空都暗了下来,人们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定睛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四周突然静了下来,弥漫着死气沉沉的味道。

这时,【冷子清】正在和二妹夫【黎鸿飞】聊天,商量着他们一家也争取到了厂里集资房的名额,可惜凑钱的时候耽搁了时间,只抢到了负一楼的那套,【黎鸿飞】便想着找嫂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托关系打点一下,寻个楼上的房子,毕竟负一楼的卧室那一侧全是墙,黑乎乎的,家里长年累月也是不见天日的感觉。

听到这动静,【冷子清】和【黎鸿飞】也停了下来,随着惊呼声把眼睛聚焦到了车下面:只见一个孩子正处于后轮前方20公分处,已经过了货车的大梁,按照常理来说,这个孩子必然是保不住了!可过了几秒钟,一个熟悉的身影努力往外爬了出来,【冷子清】定睛一看,只见那孩子身上穿着的是她新织的绿色毛衣!那是她的儿子,是【墨白】啊!这小家伙就这样出现在一群观望者的面前。

自己一针一线织的毛衣,怎么能认不出来呢?【冷子清】高声叫道:“是【墨白】啊!” 话音未落,便使出全身力气跑到车前,此时的【冷子清】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瞬间便没了气力,只是死死地拽着司机的衣服,用尽全力地说着:“【墨白】...我的【墨白】...”

这大货车是辆空车,里面坐着的是司机夫妻二人,他们刚把车上的货物卸掉,回程路中,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司机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给吓懵了,一双手早已撒开方向盘,口里不停地念着:“我完了...我完了...我撞死人了...”;副驾驶的女人一直在哭,缓过神来以后,见【冷子清】拽着她老公不放,只好安慰说:“大姐...你别急,别难过,无论多少钱,我们赔......”

“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我的儿子!你带他到医院去,快去!我只要他平安......”【冷子清】竭尽全力地说出这句话,便缓缓撒开了手,司机这才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衣。

“好好好,你放心,大姐...我们不会跑的。”听到这句话,【冷子清】稍微宽了心,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黎鸿飞】一手搀扶着【冷子清】,一边向车底下瞥去,想确认侄子是否无恙,万幸的是,【喻墨白】已经缓缓地从车下爬了出来,【黎鸿飞】连忙将【冷子清】交托给身旁的司机,连忙抱起【喻墨白】认真检查起来,只见【喻墨白】小小的额头上肿了老大一块,整张脸灰扑扑的,嘴唇上方的一处皮肤正在往外渗血。

这时,正在打麻将的【喻华年】也听到楼下的吵动,丢了手中的麻将,便往楼下跑来。当他远远看到妻子【冷子清】和二妹夫【黎鸿飞】时,心里“咯噔”了一下,疾步赶来,只见儿子【墨白】脸上都是血,和二妹夫仔细初步检查后,并未发现【墨白】口鼻有血,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倘若口鼻有渗血,那孩子就危险了。

两人正仔细检查着【喻墨白】身上还是否有其他伤处,却听见【墨白】嘴里嘟哝着什么,凑近了听,却是:“我的鞋,妈妈…给我买…的新鞋”。【喻华年】这才注意到,车身下还散落着一只鞋子,那是【冷子清】前两日刚给【墨白】买的,这孩子也真是懂事,都到了这紧要关头了,还顾着新鞋子呢!

见【墨白】没有生命危险,【喻华年】这才将晕死过去的妻子扶了起来,用大拇指用力掐了掐【冷子清】的人中,她这才惊醒过来:“【墨白】呢?我的儿子呢?他怎么样了?”面对妻子的三连问,【喻华年】安抚道,“孩子没事,走,我们去找肇事人。”

【喻华年】夫妻俩要求司机带着【墨白】先到十余米处的厂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也便好说,否则,他们可别想这么轻易逃脱。被吓坏的司机夫妻俩,也是频频点头,承诺他们一定不会跑,一定会负责到底。

经厂医院初步检查,【喻墨白】并无大碍,可医生也说,因为厂医院医疗设备简陋,为求谨慎,还是应该把孩子带去市人民医院,做一个全身的检查。好在检查结果一致,【喻墨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渗血的地方也只是因为地面的砂石摩擦所致,头上的肿块冰敷、加上药物的揉擦就能消退。听到这样的诊断结果,【喻华年】夫妻俩的心,这才悬了下来;而那对司机夫妻,也更是松了一大口气,为表歉意,他们赔偿了500元人民币,起初,【喻华年】夫妻都不肯要这笔钱,他们虽然日子过得拮据,但也从不会贪图这样的钱财,更何况,儿子【墨白】康健无虞,比任何事都更重要,千金也难换。可司机夫妇表示,这只是他们的一点心意,权当给孩子买点补品,恢复身体之用了,见他们执意如此,【喻华年】夫妻便也没有再推诿,收下了钱。

从医院回家的车上,【喻华年】拿着司机夫妇买的糖,还要喂【冷子清】吃,虽然额头还是很肿,但他这既令人心疼又乖巧懂事的模样,真是让人感慨。后来,那对司机夫妇还经常买来一大堆零食和补品前来探望【墨白】,原来,司机夫妇结婚多年,膝下一直未能有所出,见到这样一个可爱又懂事的孩子差点命丧他手,实在是非常感慨,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只是认识的方式有些惊心动魄了。

历经了这场车祸后,万幸【喻墨白】没有受到其他影响。自打那天起,【喻华年】也就戒了麻将,再也没打过。每逢他闲暇之余,总会把精力放在和【墨白】身上,他认为,就是因为【墨白】身体太差的缘故,才会发生晕眩倒地,才有了这场意外的车祸,于是【喻华年】按照训练【喻纤纤】的方法,要求【喻墨白】每天早上跟他们父女二人一起锻炼,不仅如此,【喻华年】还教了【纤纤】一些防身术、格斗拳之类的功夫,他觉得女孩子应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至于【喻墨白】嘛,孩子还小,男孩儿还看不出心性,如果脾气性格要是像【喻华年】自己那样,还是不要学功夫的好。

【冷子清】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工作之余,操持着家里的大小事务,家里拮据到要靠赊账度日,每个月都要熬到了发薪水的时候,才去各种店铺里把赊欠的账单给结算了,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年。

好在【墨白】这孩子特别懂事,其他像他一样大的孩子,成日里都是要这个玩具、要那个零食的,自从【冷子清】告诉他,现在家里没有钱,需要节省一些后,他便不再主动向父母要过东西了。90年代盛行各式各样的小零食,看见小伙伴们都有,【喻墨白】也难免忍不住,对【冷子清】央求道:“妈妈,等你发了工资,就给我买小小的一个,一个就好了。”可是那样的小零食,一般都是大袋装的,不可能单卖一个,听到儿子这样说,【冷子清】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等到她发了工资,便咬了咬牙,买了一袋回来。【喻墨白】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零食,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也毫不吝啬地给姐姐、父母一起分享。要不说这孩子懂事呢,有了这一次的心满意足以后,【喻墨白】便再也没开过口,任凭其他的小伙伴怎么在他面前炫耀,他只说:“我妈妈给我买了的,我放在家里吃,省着吃,小孩子吃太多零食,会长蛀牙,对身体也不好。”

有这样懂事可爱的儿子,【喻华年】夫妻俩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一些,却也甘之如饴,为了孩子,他们还有什么是熬不过去的呢,可就是【喻纤纤】,最近却让他们夫妻俩特别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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