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梁和程远方坐夜车到达江北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下午拿到了支票。两个人来到火车站，袁梁给杨国庆打电话，已经拿到货款，正准备坐夜车返回武城，明天上午到厂。
两个人坐上火车，袁梁对程远方说：“今天我们两个为了货款，我算是冒充了一机厂的总经理，这个事情，回去以后任何人都不能说。反正现在也没有总经理，我就算是当了半天的总经理，咱就是客串一把，从现在开始，我这个总经理下岗了。”程远方说：“我明白，就是为了货款，回去我不会给任何人说，永远不会说。”
两个人进厂，来到杨国庆的办公室。杨国庆看着两个人，一脸的高兴：“就等着你们两个呢，太利索了，这才出去一天的时间。”
袁梁说：“杨主任，时间不在长短，这是只有一天的时间，但是你不知道我们是面对客户的，我们超过了合同的交期，被客户臭骂，只好舍着脸皮求人家。要是早点发货，这个货款也早就回来了，根本就不用出去。”杨国庆对程远方说：“小程，你去财务处吧，袁梁你留下。”
作为主管部门一把手，杨国庆的心中，在一机厂总经理的选择上，天平已经倾斜。
杨国庆看着袁梁，他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市委书记的最真实的想法，但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会选择第三名袁梁，而不是第一名马虎腾、第二名周晓。
袁梁坐下，他不知道杨国庆有什么事。杨国庆也坐下，问道：“出口处的发货你都知道，出口处的主要客户你也知道，出口处的货款，你出去的话基本上都能要回来。销售处那里，杜文艺可不是这样啊。”
袁梁说，销售处和出口处还有区别，我在出口处待的时间长，业务最熟，业务能力也算最强吧，几个业务员也算是我带出来的，他们也算是对我服气。作为出口处处长那肯定也要把控合同、订单、发货，明白回款的节点。而杜副总，他对每一个片区不一定掌握吧？比如说汉北片区邱大民那里，他现在外欠款多少，每年发货多少，每年都是什么时间点发货，每次发货发多少，货款的回收间隔，这些都要掌握。比如说，这段时间邱大明就没有发货，往年都有发货，往年都有回款，为什么现在就不发货，不回款了呢？什么原因你给我说清楚，你就等着新任总经理上任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销售处的业务员非常多，不要所有的业务员，但是重点市场总要把握吧，我觉得杜副总业务能力绝对没有问题，但对这几个人的业务把控上必须加强。
杨国庆说：“我再找杜文艺核计核计，哦，组织部正在厂里考察，你有什么说什么。”
袁梁走出去，杨国庆看着袁梁的背影，沉思着，说质检处做梗还真是质检处作梗，说发完货就能要回钱来，就隔了一天，就把钱要回来了，业务为王，现金为王啊，就是说起内销来，也头头是道。如果是马虎腾，如果是周晓，假如他们两个现在是总经理，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吗？显然不能，差得太多了。
袁梁回到出口处，程远方也回来了。汪恒善惊讶道：“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两批货也准备差不多了。”袁梁拉拉椅子：“程远方要款回来了，中午他请客。那两批货，还是盯紧，保证按时发货。孔祥伟，你在这边办公室守着，我们到那边打牌去。太累了，放松放松。”
陈达要发货了，生产处调度李准打电话，从外面要来了卡车。一机厂没有自己的货车，一般情况下发货的话，都是从外面要车。
袁梁和陈达来到成品库门口的时候，成品库的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车是调度李准叫的，另一辆车S不是李准叫的。
S车是高忠祥的，高忠祥是一机厂附近的村民，他的车经常靠在一机厂拉活，依仗着自己家族、村民的势力，有时仗势欺人也是正常。李准叫车的时候，他刚好听见，就慌忙叫来自己的车，两辆车就僵在了那里。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先叫人家的车，总不能让人家走吧。袁梁一步赶到，就对成品库说，还是装那个李准叫的车吧。
袁梁又往车间走去，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有人在吵吵着什么，吵嚷的那人正是高忠祥。高忠祥看着成品库的方向喊着：还没当上总经理，当上总经理还有人的活路吗？袁梁听见了，知道高忠祥是喊给自己听的。
高忠祥一边向外走着，还是一边喊：还没当上总经理呢，就说话强硬了。袁梁苦笑着，这是在耍威风，这是欺负自己当不上总经理，这是为新任总经理表忠心呢。趋炎附势的人太多了，仗势欺人的人太多了。即使是高忠祥这样的社会人，都知道当前一机厂即将到来的人事调整，都在抢着站队，都在抢着表忠心，真是江河日下，人心不古啊。对于这样的人又能怎么样呢？惹不起，躲得起啊。
袁梁没有搭理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来到办公楼，迎面碰上了徐有才。徐有才看见袁梁，拉着他一直向西走，两个人就来到了试验中心门口。袁梁看着两棵绒花树，心里面平静了很多。
徐友才点着了一支烟说到：”你前天干什么去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前天组织部来考察，你猜猜谁和我谈的话？”袁梁说：“我没在家，我怎么会知道，我也不猜。”徐有才说：“组织部科长卜庆东，和市计委企业科科长于爱华，想不到吧？”袁梁说：“想到想不到都没有关系了，今天我看见考察的人还在，没有看见于爱华。“徐有才说：“我一直看着呢，昨天也没看见于爱华，她就来了一天。”袁梁说：“你对这事很关心啊，一直看着？”徐有才说：“这关系着一机厂的前途和命运，选谁不选谁，这里面差距大了去了，那两个人我一个都没看好。”袁梁说：“你没看好又有什么用呢？总经理要从这两个里面出吧。”
徐有才说：“我没有给他俩说好话，我就说他们两个都不行，尤其是那一位，有哼哈二将的那一位。”袁梁说：“还是你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啊。你是厂里的劳模，照片在墙上挂着呢，党员、立过功、残疾军人，肯定会找你座谈。”徐有才说：“我直接给他们说，那两个都不行，我就觉得第三名行，我就说第三名的好。其实还用我说吗，你好不好于爱华也知道呀。”袁梁说：“那可不一样。谢谢你说好话，总比说坏话好吧。人家考察的是前两名，我这第三名就不在考察之列了，你白说那些话干什么呀。”徐有才说：“我有啥说啥不行吗，我发泄一下不行吗，我就不能打抱不平了吗？”
组织部的考察结束了，竟然没有和自己座谈，其实，一切都无所谓了。
范文章和袁梁碰头，他说他和马虎腾聊过了，马虎腾也明白，他现在的对立面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周晓，这就是一场二虎相争。谁愿意和他合作，来者不拒，只要能战胜周晓。
而杜文艺又有了新的想法，他觉得无论是马虎腾还是周晓当上总经理，作为党委委员的他，肯定还是副总经理分管销售，所以他现在是坐山观虎斗，不做那些阴差阳错的事了，万一站错队那就麻烦了，就暂时当个骑墙派。
范文章再次证实，新兵派的人发狠，即使马虎腾当上副总经理，也不能让袁梁当上副总经理，必须把学派死死摁住，斩草必须除根，必须接受吴侠的教训，永远不能忘记周庆亮在这里时的纠葛。袁梁沉默不语。
范文章眉头紧皱，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不用担心，如果马虎腾当上总经理，马虎腾肯定还会用你，他绝对不会用任瑞林，他一定会把周晓一派的人全部踩下去，出口处处长，这是你最起码的职位。如果周晓当上总经理，黄博不是副总经理，就是技术处处长，因为技术这一块，周晓一个人都没有，他必须用黄博。假如说黄博是技术处长，你回技术处，名正言顺。再说了，也不是没有退路，再不行我给你找个地方，电器厂几年前就想要你，你没有忘吧。”
袁梁说：“当初我竞聘的时候，我还真没想到自己能当上总经理，我就想充分展示自己，让组织选择，让员工选择，我就想当个副总经理，已经是处长了，谁不想再更进一步，再退回到技术处，还是不甘心啊。”
早晨，袁梁在出口处待了一会儿，给汪恒善说一声，就来到档案室。
王美春让袁梁坐下，问道：“看起来好像是轻松了？”袁梁说：“不纠结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王美春说：“你纠结啥呀，在出口处你才待了多长时间，你的存款都有两位数了吧，昨天听财务处的小李说，你这一段时间提成就不少啊，我说的不夸张吧。大不了回技术处，还不是天天悠闲自在，我觉得还比贾科长那样好，天天为着个科长的职位忙得找不着北，现在又看得更高了，有了新的追求。”袁梁说：“无欲则刚，不想了，我带来了出差新买的咖啡，一会儿我给你煮咖啡喝，你把电热壶拿出来。”王美春高兴地说：“好，好，我就再尝尝你煮的咖啡，我是知道你的习惯的，你是咖啡加红枣。”袁梁说：“咖啡里面加红枣，是我的最爱，那就好好享受享受。”
袁梁说着，拉过王美春，王美春笑着问袁梁：“我听说，蒋蔚秋家的枣树上，红枣结得可大呢。”
袁梁说：“无论我怎么回答，你这都是一个陷阱。红枣都是在树上结的吧，我不知道红枣大小，但她知道她家的那棵枣树老大了。”王美春格格笑了。袁梁说：“我还是给你煮咖啡吧，难得开始悠闲了。”王美春说：“我把陶慧娟喊过来，那天她还说没喝过咖啡。”袁梁说：“你喊吧，热闹点好。”王美春一边抓起电话，一边说着：“咖啡可以分享，其他我可舍不得，你别和她打情骂俏的。”袁梁煮起咖啡，陶慧娟也过来了，开门就喊着：“这么香，你俩还怪享受来，你俩好自在。”王美春白袁梁一眼：“这不是喊你了吗，咱三个一起享受，一起自在，咱俩把袁处长陪自在喽，他一高兴说不定下次出差带着咱俩。”
一会儿，咖啡煮好了，陶慧娟自带的杯子，这里也有袁梁的杯子，袁梁就给每人都倒上咖啡，再加上糖。没有喝过咖啡的自然是叫苦的，两个娘们吐着舌头叫苦，就不断地加着糖。两个娘们吵闹着，也是很快活。袁梁半躺在躺椅上摇着腿，品尝着咖啡，也是快活一时。
三个人正快活着，有人敲门，陶慧娟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李志强。
李志强伸头往房间里面看着，他看到了袁梁，喊到：“袁处，你在这里好不快活，杨国庆主任到处找你，你的手机也不接。”袁梁从桌子上拿起手机，说：“我手机放到震动档了。”李志强说：“快走吧，你们真会享受，这是喝的咖啡吗？”袁梁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一边往外走，一边喊着：“回来再聊，两个美女陪着伺候着喝着咖啡，真是味。”
袁梁跟着李志强来到杨国庆办公室，杨国庆正在那里等着，一看见袁梁就叫道：“打你电话也不接，怎么找不到你？” 袁梁一看，组织部科长卜庆东也在。
袁梁说：“我手机放到震动档了，没注意，和同事在仓库聊着备货呢。”
杨国庆一挥手，李志强自然明白，李志强转身走了，带上了门。杨国庆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袁梁坐在三人沙发上，杨国庆、卜庆东一人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
杨国庆看着袁梁说：“好，谈话正式开始，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刚才在会议室，我受武城市国资局的委托，代表武城市国资局，行使国有资产出资方的权利，因为武城一机厂股份有限公司是全资国有企业，百分之百的国资股份，所以刚才在董事会上我已经把你增选为了武城一机厂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现在我郑重告知，袁梁同志，你已经正式成为武城一机厂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谈完话以后，我们两个将参加武城一机厂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会会议，今天董事会会议的唯一议题，我以董事长的身份提名，任命你为武城一机厂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这也是根据《武城市公开选聘武城一机厂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工作实施方案》选聘的结果，并经市委组织部考察，报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的。一会，董事会全体成员，将以举手表决的形式通过提议。我想提醒你，你作为董事会的成员之一，在举手表决的时候，为袁梁同志被提名为武城一机厂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举手赞成。现在不是谦虚谦让的时候，你作为董事也必须为自己成为总经理举手赞成，表决通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太突然了，袁梁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袁梁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真能当上总经理。曾经多次畅想过，嘻笑间也讲过，但是没想过真能当上总经理。
杨国庆说：“再停几分钟，你稳定一下情绪。”
卜庆东站起身来，握着袁梁的手：“祝贺你，袁梁同志，祝贺你被选聘为一机厂总经理。我们的工作就完成了，我先回去了。”
几分钟后，袁梁跟着杨国庆来到会议室门口。袁梁站在门口，稍微停了一下，袁梁明白，这一扇门推开，就将是一个新的开始，新的起点，新的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