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和我一起哭？”
两人抱了一会儿，周轻帆在他怀里抬起头问道。
看着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秦非而心跳又快了许多。
“看见你哭，我这里很难受。”
思索再三，秦非而轻轻把周轻帆环着自己的手拉到胸口，用手覆着她的手贴到心脏的位置。
“为什么难受？”
如擂鼓一般的心跳沿着手心一路传到了周轻帆心里。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激烈了许多。
“看见我哭，你难受吗？”
秦非而略微低下了头，想让周轻帆看清自己眼角残留的泪痕。
不料，两人的距离，近到眼里只剩下彼此。
在周轻帆定定看着那双眼睛时，一滴泪从他眼眶慢慢浮起，蓄满，流下。
她觉得，那滴泪不是流在秦非而脸上，而是流到了她的心里。
酸涩得她面目都僵硬了。
鬼使神差，周轻帆轻轻把唇凑了过去，把那滴泪轻轻吸到了自己嘴里。
意识到周轻帆在做什么时，秦非而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般。
一股电流从脸颊流淌到脑海，流淌到心脏，流淌到四肢，一路火光四射，激得他整个人像是激活了什么内部系统，全身从骨骼到血肉都瞬间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他欣喜若狂，却无法动弹。
他喜不自禁，却情意难表。
他觉得自己在时光里等了很多年，却不知道在等哪一刻。
可那一刻，他突然知道，这就是他一直在等的时刻。
所有的欣喜，最后化成涓涓泪水，情不自禁流下。
秦非而轻轻移开自己的脸颊，看到了一张同他一样泪流满面的脸。
他伸手轻轻擦拭那张脸上的泪，眼睛却一直在看她的眼睛。
“不想笑，我们可以一起哭。”秦非而边帮她擦眼泪边说。
周轻帆突然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朝身后倒了下去。
秦非而眼疾手快，在她刚往后倒了一点时，就稳稳接住了她。
周轻帆还是闭着眼睛，任由秦非而把他抱在怀里。
抱了一会儿，秦非而看着闭上的眼睛说：“两公里外，有个花园餐厅，之前路过，觉得环境很好，当时就想着哪天一定要带你去。”
看着周轻帆依旧闭着眼睛，他继续说：“就今天吧。现在，我要带你去路边打车，你希望我抱你过去，就点头。希望我背你过去，就把头埋到我怀里。希望我牵着你走，就和我十指相扣。”
秦非而边说边看怀里的人。
最后，看到怀里的人，把头埋到了自己胸口。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眼见周轻帆依旧闭着眼睛，半蹲在地上的人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带着她的手找到自己的肩膀，把人背了起来。
下班高峰期，有点堵车，可秦非而一直背着周轻帆，没让她下来。
“如果有一天，我瞎了，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秦非而也不知道周轻帆有没有睁开眼睛，于是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在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以前，我们会和现在一样。”
周轻帆一直没睁眼，所以，他错过了秦非而憧憬未来生活的样子。
秦非而也错过了周轻帆闭着眼全身心信任他的样子。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
秦非而的手差点滑了，可想到这只是假设，又用力把人往上抬了抬。
“你希望我陪你一起死，还是希望我想办法复活你？”
秦非而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半分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仿佛，两个都是可选项。
这让周轻帆觉得，背着自己的人，真的会陪自己一起死。
但是，她想了想，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她希望秦非而带着希望好好活下去。
“复活我吧！这听起来比较有挑战性！”
秦非而低下头微微笑了起来。
“车来了，我抱你上车。”
秦非而料想，周轻帆应该还不愿睁眼，便把人从背上放了下来。
不料，周轻帆已经睁开眼，刚下地，就拉过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那晚，秦非而带着周轻帆吃完晚饭，送她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和她确认：“你今早说，如果我真想照顾你，让我明天搬过来。这话，还算数吗？”
周轻帆看了他好一会儿，：“算。”
眼前人，眼波盈盈，秦非而觉得自己再不离开，估计要失控。
他拼命压制自己想朝她靠近的欲望，后退一步，朝她挥手：“我收收东西，明早来。”
其实，这房子的五间卧室，虽装修风格不一，但基本用品都挺全的。
甚至，进去看一眼就知道房间的主人。
柜子上有很多魔方的卧室，是给周轻帆准备的。
墙上挂了很多滑板的房间，是殷忆辞给自己准备的。
有很多诗集和书的房间，自然是闻星来的。
有很多画具那间房，是给喜欢涂鸦的周幻诚的。
柜子里有头盔那间房，是秦非而的。他和殷忆辞一起骑过一次机车，殷忆辞说要送他一个限量版头盔。
他们第一次过来时，两人在房子里转完一圈后，默默对坐着哭了好一会儿。
很多东西，再也用不上了……
“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秦非而还是有些不放心，看着门口的周轻帆，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放心，明早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周轻帆！”
“真的？”
“真的！我已经当大人好久了，放心！这些事，我会难过一段时间，但打不倒我的！”
“你别骗我……”
“骗你我今晚就……”
秦非而见周轻帆打算胡说八道，立即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你可以骗我。但你要好好的。”
周轻帆愣了一会儿，突然主动伸开双臂，绕过秦非而的腰，把头靠在他胸前，把人抱在了怀里。
“没事，这不还好好活着的嘛？只要好好活着，什么都不是事！”
秦非而刚才还在思考有哪里不对劲，可一个拥抱，让他所有思绪都飞了……
他只是本能地开心！
明天开始，他就可以搬过来，从此以后，他和她之间，就只隔着一层天花板了。
是自己穿着拖鞋在地上走路，楼下的周轻帆都能听到的距离。
是周轻帆在楼下说话，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距离。
以后，就可以照顾她了。她说自己是大人，大概是想自己调节一下情绪。
那就让她最后当一天大人吧。
越抱越没法离开，秦非而主动松开了双臂，他刚想说道别的话，周轻帆踮起脚尖，在他脸颊留了一个吻。
接触的位置，和白天吮吸他的泪时一样。
“再见。”
吻很短暂，道别的话也很短。
看着周轻帆含情脉脉的双眼，秦非而突然再也忍不住了。
“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对吧？”
她听完后，看着他笑了起来，笑完才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柔情蜜意。
“你……你喜欢我吗？”
秦非而鼓起所有勇气，问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话。
周轻帆从不拒绝自己的靠近，和自己的关系也一直很亲密。
互相摸头。
主动牵手。
主动拥抱。
主动亲吻。
她和殷忆辞关系也很亲密，她也许也会摸他的头，牵他的手，拥抱他。
但是，会亲吻他吗？
至少，亲吻是特别的吧？
秦非而一直没得到答案，脑海里就一直在回想，自己是否和周轻帆别的弟弟不一样……
周轻帆对他挥手，笑着和他说：“明早告诉你。”
秦非而神思恍惚回了家，一夜辗转难眠……
天刚亮，他就带着洗漱用品和一背包衣服等在周轻帆的门口。
怕打扰她睡觉，他就一直在门外等着。但他心里不是很踏实，离上班还有半小时的时候，他忍不住敲了门。
他想着周轻帆应该起床了。
然而，敲了好一会儿，没人开门，他就自己输了密码进去。
周轻帆不在房里。
他找了每一个房间，都没找到人。
他立即跑向了对面的研究所。
他没想到，实验室的门一开，周轻帆真的会在里面。
只不过，人是躺在地上的……
他看到，那张脸已经白了……
那一刻，他感觉这个世界成了真空地带，一点氧气都没了……
窒息感让他的手不由自主抽搐，他想走到躺着的人身边去。
然而，身体似乎在拼命和他作对，他咬紧牙关还是没法迈开腿。
甚至，他的腿似乎失去了站立的功能，整个人不受控地跌在了地上。
那一刻，他好恨自己……
他好想去她身边……
他一边用力捶自己的腿，一边强忍着窒息感，忍着五脏六腑里涌出来的气压，忍住喉头快要爆炸一般的膨胀感，手脚并用往她身边爬……
楚立泓到实验室时，正好看到秦非而涨红着脸，满脸泪痕朝周轻帆爬去。
他以为秦非而下半身瘫痪了……
“谁做的！”
楚立泓一边报警一边走到秦非而身边，秦非而眼睛死死盯着周轻帆，他又立即到周轻帆身边。
以他浅薄的生理学知识，他知道，周轻帆应该是死了。
“丰灵实验室……有人……有两个人受伤……”
他还是先打了急救电话，才打的报警电话。
万一呢……
万一还能抢救过来……
救护车来得很快，把周轻帆和秦非而都抬上了救护车，楚立泓跟车去了医院。
警察随后到，立即把现场封锁了，开始现场勘察。
可惜，想象中的奇迹没有到来。
经检查，周轻帆是过度疲劳诱发脑出血，导致猝死。
监控里，周轻帆事发当天下班走后，凌晨一点多又回了实验室。
电脑里的记录显示，她应该是工作到了凌晨五点多，之后才倒下的……
但是，警方查了事发当天下午的监控，看到周轻帆和秦非而在休息室发生过肢体冲突，在对秦非而进行基础检查，确认他身体无大碍后，就把他带走了。
因为休息室的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警方怀疑秦非而和周轻帆的死有间接关系。
且他也是最先发现周轻帆死亡的人。
但最终，在唇语专家的鉴定下，确定秦非而没有嫌疑，才把他放了回来。
楚立泓从医院出来，就回了研究所，见到秦非而回来，便拿出一个优盘，想递给他。
警方拷贝走的监控视频，他也拷了下来。
然而，秦非而像是没看见他人一样，直接去了实验室。
那间周轻帆倒下的实验室。
他进去后，就直接锁了门，从外面根本打不开。
楚立泓担心秦非而接受不了周轻帆的死，在里面做傻事，只得不断敲门。
然而，门一直没开，楚立泓找来了破门工具。
两小时后，他带着秦非而出现在了殷泰丰面前。
两人把计划和殷泰丰说了后，殷泰丰不可置信地看着俩人。
“疯了！你们都疯了！你们都是疯子！”殷泰丰简直不可置信，手重重拍了桌子好几下，震得桌上的杯子都晃了起来。
楚立泓毕竟大几岁，看殷泰丰情绪不太对，安抚了几句：“殷总，您要是不同意这个方案，我们找找别人。您别生气，气坏自己身体就不值得了。”
随即，楚立泓带着秦非而离开了。
两人出了殷泰丰家那片别墅区后，随意找了个没人的花坛坐了下来。
楚立泓看秦非而双眼呆滞，咬了咬牙说道：“别泄气。不然，我去问问温啸凌。他也有钱有人脉，也许能帮我们。”
“楚总，你不行吗？”秦非而突然转头看他。
他大概不知道楚立泓才捐了一大笔钱。
楚立泓也没提，只自嘲：“我？我充其量就是只猴子……我那点钱，于我们的计划只是杯水车薪……”
随即，楚立泓打了电话给温啸凌，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温啸凌在电话里连连冷笑。
“你是疯了吗？自己不想活，还想拖我下水！白日做梦呢！”
电话是免提，一字一句，秦非而也听得清清楚楚。
“算了。”秦非而伸手按住了楚立泓拿手机的手。
他一直以为，楚立泓和温啸凌应该是合作关系，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并不是这样。
楚立泓这么言辞恳切地求他，换来的却是嘲讽，秦非而不希望他为了自己的事，这样低三下四。
“我没事……”楚立泓也猜到了秦非而让他“算了”的原因，“要是求一求他，他就能答应，我可以每天求他……”
秦非而默默看了楚立泓好一会儿，直到看到他眼里也满是无助，这才转过头，无力地捂住自己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