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落花有意 白雪吟解析彭婕
流水无情 李成章细说顾氏
中午放学了,白雪吟和李莉走出蓉阳一中的校门。下午不上学,老师们要听红总部来人做文化学习活动的形势报告,老师给学生留的作业是:要求学生在家背诵诗词和指定的三段话,明天上学要考试这些内容。
下午不上学了,本来应该感到心情很轻松的,尽管留有考试的背诵内容,每次考试也都是照着诗词和书本抄写,这种考试对学生并没有什么约束和压力。然而,白雪吟却是精神压抑,心事重重。
李莉用胳膊肘拐了一下白雪吟,微陷的、毛茸茸的大眼睛望着白雪吟,微笑着说:“白雪公主,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白马王子呀?”
白雪吟歪过头看着李莉,眉头紧蹙:“拿我寻开心是不是啊,小心我把你赶回苏联去(李莉因为长得像苏联——俄罗斯女孩,同学们就送给他个外号儿小苏联儿。)!”说罢又沉思不语。
李莉焦急的问:“你怎么了,跟我说说吗?是不是这次进山没有找到姑奶奶感到很失望啊?不要着急,再继续找嘛,下次我和你一同去。”
白雪吟摇摇头,不过李莉一提起进山找姑奶奶的事,白雪吟心情就豁朗多了,毕竟妈妈顾掬贤尚在啊,总有一天会和妈妈奶奶见面的。其实她心情郁闷是因为白雪莲,从李莉早晨到校时告诉她,说她爸爸叫她中午到家有事,她间操后找到白雪莲,让白雪莲回家时告诉爸爸白森一声,白雪莲却冷着面孔说:“我才不给你当通信员呢!你别管我的事,我也不管你的事。”另外她也在想,李莉的爸爸为什么事要找她呢?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是因为和彭婕的关系还是因为李挚老师?
白雪吟和李莉走上安仁桥,
忽然,看到桥对面彭婕迎面走了过来,很显然,童杰早也看到白雪吟和李莉这两个人了,白雪吟拉着李莉本想回避彭婕。
彭婕却紧着几步走到他们近前来,说:“好事不怕人,怕人没好事。你们两个看着我就想溜,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自从彭婕和吴本渊的事情发生以后,特别是老校长彭采,还因此重病住院,丧了性命,白雪吟一直感到心里也很愧疚。她听了彭婕含沙摄影的话,她很平静。李莉哪里肯让人啊,她瞪着彭婕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呢。要我看呐,有的人应该跟吴本渊一块儿去蹲大牢。”
彭婕听了李莉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得意的笑了起来。她说:“哼哼,那是我的杰作,谅你个黄毛丫头还没有这个本事。”
李莉愤怒的说:“彭婕,你,你真不知道天下还有羞耻二字呀!”
彭婕平时最讨厌的就是李莉,她决不肯相让。她说:“李莉,因为我没有羞耻过,所以我就不知道羞耻这两个字;你一定是羞耻过了,请你告诉我什么是羞耻,好吗?”
李莉气得直瞪眼,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冲过去举起手来——
白雪吟立刻拦住李莉,对彭婕说:“彭姐,对不起,我们之间一定存在很多误会。请你谅解。你也知道小莉,性格耿直,说话也是直来直去,请彭姐多担待些。”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彭杰听了白雪人的话,自然也就不会再恶语伤人了。她说:“吴本渊不是个好东西,他是罪有应得。”
彭婕绕过李莉和白雪吟,走了。
白雪吟和李莉看着彭婕的背影,李莉低声对白雪吟说:“看那两步走,扭扭捏捏的样子,不是个好东西。”
这时,彭婕回过头来,扬着手说:“后会有期。”一溜烟的走下桥去。
李莉和白雪吟也走下桥头,李莉问白雪吟,为什么替彭婕说话,向彭婕这种人道歉。而且断言,彭婕一定会得寸进尺的。
白雪吟对李莉说:“小莉,彭婕绝不是咱们想象中的那么不知道自尊自爱的人,倒是正好相反,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李莉有点儿不服气的说:“雪吟姐,你看他跟吴本渊搞那种事儿,那能叫自尊自爱吗?”
白雪吟拉过李莉,两个人坐在路边树下围砖上。说:“咱们就分析一下彭婕和她家里的情况:彭婕的妈妈在彭杰很小的时候,彭婕是彭校长一手带大的这父女两个人的感情是应该非常深厚的。在文化学习活动前,彭采校长培养吴本渊做了副校长,可是,文化学习活动开展起来后,吴本渊和沈默久联手揭发批审彭采校长,到现在各个学校和一些单位原来的一把手都站出来工作了。吴本渊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千方百计的压制彭校长出来工作,所以,吴本渊是彭婕一家最痛恨的人。你想,彭婕会跟吴本渊走到一起去吗?绝对不会的。刚才彭婕不是也说了吗,吴本渊蹲监狱是她的得意作品,这就说明,彭婕是设计好了要惩罚吴本渊的。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李莉理了一下头发说:“嗯,听你这么一分析,还真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另外听我哥说,彭婕跟吴本渊根本就没有发生那种事儿。”
白雪吟点点头说:“彭婕这人也是很有心计的,既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也整治了仇人吴本渊。彭婕啊,也是够可怜的啦,唯一的亲人老父亲也没了。”
李莉也说:“是啊,以后我们就躲着他点儿吧,不跟他较那个真儿了。”
白雪吟说:“对,咱俩以后对彭婕就保持这个态度吧。”
李莉站起身来说:“走吧,快点儿到我家去吧,我。爸可能等急了。”
两个人站起来看着眼前的路,若是走近路,应该是过了沿青龙河东岸那片古建筑,一直向北走,可是白雪吟不愿意走这条路。本来,从安仁桥向北经过九华桥到北端的布甲桥,这两岸原来都是明清时代的古房古屋,经过红派给当四旧弄得乱七八糟的,他们要求所有住户自己改造,否则就派人给拆除掉。现在弄得已经面目全非了,有十几家坚持原来的样子不改造的,也被红派搞得破破乱乱的不堪入目了。这破坏性太大了。
白雪吟站在那里望着北边青龙河西岸的残败景象,难道文化学习活动就是这样搞破坏的吗?她说:“小莉,你看看原来那一片古建筑,现在弄得真是不堪入目啊!咱们从八角亭中学那边去你家吧?眼不见心不烦。”
李莉拉着白雪吟的手,高兴的说:“行啊,你说了算。我也不愿意看那些古建筑被破坏的那个样子。”
白雪吟和李莉向前走了几步路就拐向了八角亭中学的方向。
李莉说:“今天早晨我上学,爸爸告诉我好几遍,让我中午把你领家里来。我爸爸那态度还挺认真的,好像找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似的。”
白雪吟问李莉:“小莉,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你爸爸还挺严肃似的,你估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会不会是咱俩抓彭婕和吴本渊的事情啊?”
李莉似乎漫不经心的说:“我也不知道,也可能就是让你到我们家吃午饭吧!但绝对不会是你说的这件事儿,因为我爸爸根本就不知道咱俩干的这件事儿。”李莉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要是吃午饭,那就直接说呗,也肯定不是为了吃午饭,可能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白雪吟却见李莉的目光躲躲闪闪的,仿佛做了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情一样,有些心神慌乱。白雪吟在想:小莉一定知道他爸爸找我是什么事情,她又不好直接跟我说,要不然不会是这种表情。
白雪吟停住脚步说:“小莉,你是不是把咱俩抓彭婕和吴本渊的事告诉你爸爸了?然后还骗我说你爸爸根本不知道。再不就是把我进山的事告诉你爸爸了?你要跟我讲实话,要不我就不去你家了。”
白雪吟扭过头,望着远处迷迷蒙蒙的顾家大院。
李莉神情有些慌乱,不过她却起誓发愿的说:“我什么都没说,我要是说了就把我变成一条小狗,成天跟在你后边汪汪的叫!”
“变成狗?什么狗啊?那你不是和咱们学校转走的沈默久成了一类动物了吗?沈默久的外号可叫什么狗啊?”白雪吟说完咯咯的笑起来。
李莉拉着白雪人说:“别傻笑了,快走吧,回去晚了我爸爸该着急了,还得说我不会办事儿。爱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呗,到我家见了我爸爸你不就知道了吗?”
白雪吟和李莉很快就到了李莉家,李莉开了院门。院子里很荒凉,好像没有人居住一样,通往正房的青砖路两侧的空地上长满了杂草。白雪吟不由自主的说:“这院子里都是杂草啊,可以种点儿蔬菜呀。”
李莉说:“以前不让种,种了就是资本主义。现在可以种了,我爸爸和我奶奶都没有能力种地了,我方妈妈起早贪黑的忙着工作。”
进了李成章的家门,家里却显得很冷清,她和李莉来到李奶奶的卧室,见李成章仰坐在大靠背的木椅上,腰后垫着枕头,李奶奶半坐在老式木床的被子上,两个人正说着话。见白雪吟和李莉进屋了,李成章吃力的想从躺椅上坐起来。
李莉急忙说:“你就这样吧,别再坐起来了。”
李奶奶靠着被子坐了起来,热情的说:“雪吟来了,快坐下吧,这几年,这是第一次到我家呀。”她见白雪吟和李莉挤在一个木椅上坐下了,笑着说“你们这俩孩子呀,就是多个脑袋差个姓,比亲姐妹儿还亲呐!”
李莉有点抱怨的说:“我妈中午没回来吗?中午没做饭哪,不是说找我雪吟姐来咱们家吃饭吗?”她一下子想到,就爸爸和奶奶这样的身体,可怎么能做午饭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李成章终于坐了起来:“咳,你们中午赶回来做饭,饭已经做好了,菜也都洗好了,吕向阳主任就派来人找她回去开紧急会议。我这腰也顶不住啊,你奶奶腿脚又不听使唤,你们小姐俩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李莉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忙向奶奶和爸爸赔礼道歉说:“对不起呀,奶奶、爸爸,我刚才说错话了,不该埋怨没做过饭呐。妈妈那么忙,每天还要抢着时间做三顿饭,以后中午饭就等我回来做吧。”
李奶奶说:“知错就好啊,你们小姐俩快去做午饭吧,奶奶也饿了。”
白雪吟知道,李成章的腰就是因为给自己家汇钱的事被红派打伤的,感到很愧疚,她站起身说:“伯伯,要不是为了我们家,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伯伯,你休息吧,我和小莉去烧菜!”
李成章说:“雪吟,我总不能看着你们那样儿无动于衷吧,这笔账要记,也不应该记在你们头上。”
白雪吟和李莉到后边的厨房去了。
白雪吟见厨房条桌上放着洗好的小白菜、韭菜,还有五个鸡蛋,居然还有一小块一斤左右的肉。那个年月一切都得凭票供应,每个人每月才二两猪肉,想吃到肉是很难很难的。
白雪吟看着条桌上的菜问对莉说:“我来做菜吧,你给我当助手。”
“这些菜可足够吃了,也就我奶奶,我爸爸咱四个人,我方妈妈准备了这么多的菜呀,咱们俩今天也能吃上肉了。”
白雪吟问李莉:“李老师和方妈妈中午经常不回来吃饭吗?”
李莉边剥蒜边说:“方妈妈每天都回来做午饭,今天开紧急会议是个特殊情况。我哥哥住在妈的房子,原来偶尔还回家吃饭,自从调到县广播站就基本不在家里吃饭了,他每个月都把自己那二十七斤粮取了粮票。”
白雪吟和李莉把菜炒好了,一大盘子白菜炒肉,一大盘子鸡蛋炒韭菜,还做了一小盆菠菜汤,两和面的馒头。这在当时就应该算是很丰盛也很有质量的饭菜了。
白雪吟给奶奶和李伯伯都盛上一碗汤,又夹了一大块鸡蛋放到李奶奶的饭碗里,又夹了一块放到李成章饭碗里。
李奶奶笑着说:“别给我夹菜了,孩子,你们也快吃吧,饿了吧?”说着把碗里那块鸡蛋放到嘴里,李奶奶皱着眉头嚼了几下,赶紧咬了一口馒头,又端起碗喝了一口菠菜汤。
李奶奶面部严肃的看着白雪吟和李莉:“你们这两个孩子呀,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看一会儿公安局就会来人找你们两个的,这可怎么办哪!”
李成章听李奶奶如此说,虽然知道不会像老妈妈说的那么严重,但还是放下筷子,神情紧张的问:“妈妈,怎么回事呀?这俩孩子干了什么错事?”
白雪吟和李莉也不知又闯了什么祸,因为这是文化学习活动的非常态年月,斗争这根弦总是紧绷着的,有时莫明其妙的就会犯错误的呀!白雪吟和李莉两个人也停下筷子,惊恐的望着李奶奶。
李莉忽然想起来了,笑着说:“啊,咱们没有——,快都放下筷子吧!”说着,李莉先拉着白雪吟站起身来。
李成章和李奶奶也只好都坚持着撑起身子,站在白雪吟和李莉身后。
四个人齐声说完每天都要说的祝福的话。
做完了这套仪式,白雪吟和李莉分别扶着奶奶和李伯伯,四个人才安心的回到餐桌前坐下来。
李奶奶看着李莉说:“这也不能抵消你俩闯的祸呀,怎么办?”
白雪吟和李莉这才意识到,感情奶奶说的错误不是没有做的这饭前必做的仪式。那还会有什么错误呢?
李成章面色忧虑的问:“妈妈,怎么回事呀!说出来咱们也好商量啊,要不就让小莉去把方玉晴叫回来吧,这事还得由她来处理……”
李奶奶依然还是很严肃的说:“这两个孩子刚才把卖盐的打死了!”
三个人听李奶奶说打死人了,都是一愣。随即李成章白雪吟给他夹到碗里的鸡蛋夹到嘴里,大笑起来:“哎呀,还真是把卖盐的打死了,确实是,我可以出面证明。”
白雪吟和李莉虽然知道奶奶是在开玩笑,可还是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愣愣的呆在那里望着李奶奶,等着你奶奶给个解释。
李奶奶分别给白雪吟和李莉夹了块鸡蛋放到碗里,笑着说:“要不是把卖盐的打死了,能这么舍得放咸盐吗?你们两个吃一块鸡蛋尝一尝,这是加了多少盐呐?”
白雪吟把鸡蛋放到嘴里嚼了两下,赶咬了一大口馒头放到嘴里;李莉嚼了两下,又吐到饭碗里了。
“啊,这么咸哪,我就放了一勺盐啊!”白雪吟说。
李莉惊奇的望着白雪吟:“你放盐了,我还以为没放盐哪,我还放里两勺盐呢!”
李奶奶笑着说:“吃饭吧,既然你们俩都坦白了,那就坦白从宽吧!”
李成章慈爱的目光看着两个孩子:“今天你们俩都敞开肚子吃,你们俩也看到了,那么多的馒头,都吃饱了啊!”
李莉笑着说:“今天不定量了,那我可要随便吃了。”
白雪吟不由自主的说:“自己家也定量吗?”
李成章点点头:“平时是定量吃的,有计划用粮啊,你们家怎么吃啊?”
白雪吟说:“我们家主要是合着菜做成菜粥,虽然不定量,一般一个人也就两小饭碗,我爸爸、叶阿姨常常是吃一碗就撂下筷子说吃饱了。”
李奶奶叹口气,说:“那可不行啊,时间常了大人会受不了的,大家均着吃,虽然吃不饱但不至于饿坏身子呀!”
“中国这么多人,吃饭确实是个大问题呀!可别瞎闹腾了,有正事的领导应该全力把经济搞上去,让全国人民吃饱肚子呀!”李成章感慨的说。
李奶奶严肃的看着白雪吟和李莉,压低声音说:“咱们说的都是家里的话,你们两个孩子可别在外边乱讲啊!在外边儿就说形势大好,穿的暖,吃的饱。现在这个文化学习活动哇,弄得人心惶惶啊,可真是厉害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说你反这个反那个的,当家的也多,什么红派呀,黄派呀……要紧睁眼慢张口,离那些什么派呀团啊的远着点儿!”
吃过午饭,李奶奶累了,李莉扶着奶奶回到自己卧室去休息了。
李成章依然还在客厅的餐桌旁坐着,他告诉李莉说:“小莉,去把大门关上插好!”
白雪云把餐桌上的碗筷儿等都收拾到厨房去了。
李莉出去插门了。
李成章低声问白雪吟:“雪吟哪,听小莉说你到九华山去找你姑奶奶了?有结果吗?”他见白雪吟惊奇的神情,忙解释“咱们都是可靠的人哪,我也去九华山找过你生母顾掬贤的,我和你生母顾掬贤是小学同学,又是同事,你不必担心。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谈一谈你妈妈和顾家的事情。”
李莉回来了,站在白雪吟身旁,似乎在向白雪吟做检讨:“雪吟姐,对不起,是我和爸爸讲的,不过,你放心,除了我爸爸再没任何人知道的,连奶奶都不知道你上九华山的事儿。”
白雪吟拉着李莉坐在自己的身边:“我也没怪你呀,再说李伯伯也不外人,李伯伯还到山里找过我妈妈呢!我也很想知道我妈妈过去的情况。”
李莉看着李成章问:“是吗,爸爸。”
李成章满脸忧虑的点点头。
李成章叹了口气说:“你妈妈顾掬贤啊,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她逃到山上不久,生了你她就离开人世了,真是可惜呀!”
李莉说:“爸爸,你熟悉我雪吟姐的妈妈吗?”
“咳,你们也都长大了,我就把这事讲给你们听听吧。”李成章喝了口水“顾家在咱这一带方园几百里那是很有名望啊,是远近闻名的蚕桑世家啊,那顾家大院,你看,那都是古建筑啊,缫丝厂那高大的门楼有多宏伟呀,那些厂房,都是当年顾家建造的,也得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听说顾家早年间也有过当官为宦的人啊,后来因为政治权势上的角逐遭到沉痛的打击,你们看到那八角亭正门石刻的对联了吧,上联是‘忠厚慈爱大义可避灾消祸承祖德;下联是,种桑养蚕缫丝能暖衣饱食育儿孙。’据说顾家还有一条祖训,就是后辈子孙不得从政为官啊!”
白雪吟插话说:“我们刚搬到顾家学堂正房时,那客厅北面墙上也有一幅对联,上联是‘世事洞明应从善而正本’,下联是‘人情练达该弃恶以清源’。”
李成章说:“听你妈妈顾掬贤说,堂屋客厅这幅对联和和那幅抄写的归去来兮辞的年头可就更久远了。”
李莉望着白雪吟:“这对联是什么意思啊?”
李成章说:“从善而正本,弃恶以清源,都是警告后辈修德养心,以良善之心待人哪!不要干坏事,要清除思想上的各种恶念。”
白雪吟渴望知道生母顾掬贤过去的一些事情:“伯伯,我妈妈过去的事情你都知道吗?听说还当过老师?”
李成章喝了口水,不断的叹息:“唉,当然知道啊,听我从头给你讲讲顾家的事吧。你妈妈顾掬贤还有一个哥哥叫顾掬德,据说现在在国外什么地方呢,这事可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呀,这可是属于海外关系呀,上学、工作都会受到影响的。你外公叫顾济民,不但人品好,知识也非常渊博;你外婆顾老夫人信奉观音菩萨,也有着菩萨一样的心肠啊;你爸爸叫周安瑞,是南京人,原是蓉阳县文教科长,是一位大学生,参加过解放战争。你妈妈顾掬贤是南京师范毕业的,和你吴琪妈妈是同学。咱们县的蓉东人民小学就是你妈妈顾掬贤主持创办的,很有工作能力呀。她就任蓉东人民小学第一任校长,我的爸爸是你妈妈顾掬贤的老师,他就任副校长,我那时是教导主任。后来,因为你妈妈的能力和才干,被调到县政府当秘书,不久,就被任命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了。你外公顾济民有一位远房本家弟弟叫顾济财,其实你外公从来也没见过顾济财这个人,只是听长辈们说过。坏事就坏在这个人身上了。顾济财他说自己要自食其力,想找点活干,被你妈妈安排到县政府烧水。一次,顾济财给吕县长——就是现在的吕向阳主任送水,正好你爸爸周安瑞要到吕向阳县长办公室请示工作,顾济财就让你爸爸周安瑞把一暖壶水带到吕县长办公室。吕县长办公室正好有县发电厂的齐、马、岳、刘四个人在和吕县长研究如何恢复生产,尽快使县城的电灯亮起来。是周安瑞给吕县长和这四位齐、马、岳、刘都倒上了水。吕县长这个人喝茶有个习惯,从不喝热茶,他要等到茶水冷了后一饮而尽,那齐、马、岳、刘四位边汇报工作边喝茶水,结果都中毒身亡了,后来化验茶水,说是有巨毒氢氧化铝。就这样,你爸爸周安瑞被牵扯到投毒案中去了,顾济财呢,早逃得无影无踪了。据官方说,这个顾济财是冒名的,真正的顾济财少被国民党特务给害死了,假的顾济财是军统潜伏特务,冒名来蓉阳县除奸的,这个奸就指的是吕向阳,因为吕向阳是国民党军队一个团长起义参加解放军队伍的。后来在你外公顾济民家又收出了氢氧化铝这种巨毒药,显然这都是假顾济财干的呀。那是一九五一年哪,正赶上全国轰轰烈烈的搞肃反、镇压反革命运动,虽然县里以吕向阳为首的坚持要等顾济财归案才能结案,可专区有人认为案情确凿,就判了你外公和你爸爸的死刑。你妈妈顾掬贤从你方阿姨那里得到这人消息,当时你方阿姨是县肃反领导小组的副组长。一九五一年三月十八日晚上,你妈妈顾掬贤怀里挟着菜刀到吕向阳县长办公室。你妈妈认为是吕向阳县长欺骗了她,一直多少年啊,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和你方阿姨成了家,才从你方阿姨那里得到真实情况。当时吕向阳县长是坚决反对特务分子顾济财归案前杀人的,曾多次到专区去汇报自己的看法,可是专区有人认定是反革命集团投毒杀害革命干部案,你妈妈顾掬贤并不知道内情,当晚她恳求吕向阳保住你外公和你爸爸的性命,吕向阳表示无奈,就这样,你妈妈挥起菜刀砍了吕向阳县长。我当晚到顾家大院想安慰你妈妈顾掬贤,见你外婆顾老夫人已经死在床上,我跑到前院县政府去找你妈妈,见你妈妈正提着菜刀走出县政府办公房,她声音低沉的跟我说‘吕向阳这个伪君子让我砍死了!’你妈妈本来是想和吕向阳同归于尽,并没有想到逃跑,抱着一死了之的想法。我劝她一定要坚持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最后才可能使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得到清白。你妈妈同意了我的看法,决定要坚持活下来。你妈妈决定要进九华山,到你姑奶奶那里去。
我拉着你妈妈跑出顾家大院,在县城内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食品店,买了些吃的让你妈带着,趁黑夜送她到西边的芙蓉谷——就是现在的芙蓉林场。我陪着你妈妈沿芙蓉谷的小溪逆水上行,当时的想法就是先离开永阳县城这个是非之地,沿着这条小溪向大山深处去,离县城越远越安全。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黑夜,哗哗的下着大雨呀,你妈妈那时才二十二岁,也就比你们现在的年龄大三、四岁啊。我陪着你妈妈在风雨中一直走到半夜,我们两个都走不动了,后来找到一块儿当时树木茂密比较隐蔽的地方,我和你妈说:“你就在这里休息吧,白天千万不要出来呀!蓉阳县肯定会布置下天罗地网抓捕你归案的,你要在这片树林里隐蔽着,直到晚上天黑了再往山里走。”安排好你妈妈,我呢,马上就得返回蓉阳县城,第二天上午七点多钟我才回到永阳县城。
也就是第二天上午,天气晴朗,就在天主教堂——现在的蓉东小学操场,召开公判大会,十点多钟,你外公和你爸爸就在顾家山脚下被枪毙了,是我和你爷爷偷着收的尸呀!
吕向阳从医院清醒过来,却一口咬定是顾济财用菜刀砍了他。我分析,吕向阳这样讲,主要是对专区没采纳他的意见心中不服,更主要的是为了保护你妈妈。如果当时要是说你妈妈砍的,那一定会全力追捕你妈妈顾掬贤的,那你妈妈很容易就会被抓回来的。唉,你妈妈独自一个人,在那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究竟是怎么找到你姑奶奶的?经历了哪些艰难困苦?是可想而知的呀。可惜的是,最后你妈妈真的找到了你姑奶奶,而且还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她和周安瑞的亲生骨肉啊。”
白雪吟流着泪听完了李成章的讲述,她暗下决心 ,一定要找到妈妈和姑奶奶,一定要让妈妈和姑奶奶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李莉掏出手帕给白雪吟擦泪。
李成章把白雪吟和李莉搂在怀里说:“你们俩个呀,要像亲姐妹一样啊!尤其是小莉,要多关心你雪吟姐姐,在这个世界上,你雪吟姐没有几个亲人啦!即或有那么几个亲人,也都是下落不明啊!”
李莉拉着白雪吟的手,看着李成章说:“爸爸,谁敢欺负我雪吟姐,我就和他拼命!假如我们两个人,有一个人要去死另一个人才能活下来,那我一定选择去死,让雪人姐好好的活着。”
白雪吟听了李莉的表白,激动的抱住李莉说:“小莉,我们两个都要好好的活着,要活的扬眉吐气。”
李成章摇摇头,长叹一声,对李莉说:“唉!很多事情靠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呀,就说你顾掬贤阿姨吧,当年我也想用生命保护她、救她。可是,怎么保护?怎么救呀?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呀,无能为力呀!这就叫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白雪吟含着泪说:“伯伯,那你以后就一直没有见到我妈妈吗?”
“到哪里去见啊,形势那么紧,又怕给你妈妈惹来祸端。哪里敢去找啊!直到前几年,我偷偷的上九华山去了一趟,你顾济秀姑奶奶下落不明,请别人指点,在紫竹庵东边那片竹林里我见到了你妈妈的坟墓了,这才知道你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在你妈妈坟前守了一夜啊,这一夜我满脑子都是你妈妈逃走时的形象啊。雪吟,你这次去也看到你妈妈的坟了吧?”
白雪吟点点头说:“看到了,紫竹庵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啊。”
李成章两眼含着泪说:“一切都仿佛就是昨天哪!你妈妈人已经早就作古了!”他爱抚的看着白雪吟和李莉“人这一辈子呀,说不定会遇到什么艰难险阻、稀奇古怪的事情啊,不容易啊!你们两个小姐妹还小,不过,在这文化学习活动中,你们两个也体会到了人生道路上的艰难坎坷啊!以后究竟会怎么样?从现在文化学习活动发展的形势来看,可能会越来越艰难呐。”
李莉说:“无论什么艰难,也不会像我顾阿姨那样经历生死的考验呐。”
李成章我要头:“这都很难说呀,世事难以预测呀!”
白雪吟咬着牙说:“就是有那一天,也一定让害我们的人先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