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外。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温南湫,秦修聿自责的攥起手掌。
如果不是他那么冲动的话,也就不会让温南湫受到惊吓如今躺在这里。
处理好酒吧那边的事,宋知砚急匆匆赶到医院,一来就看到秦修聿颓废的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他走过去,拍了拍秦修聿的肩膀:“怎么样,妹妹没事吧?”
秦修聿声线沙哑:“没事,就是……”
男人缓慢抬起头,发红的眼尾昭示出他此时的心情。
“知砚,我吓到她了。”
“我,我吓坏她了。”
他喉头滚动,宋知砚听出他语气里的慌乱与懊悔。
秦修聿当时的样子,别说温南湫一个胆小的小姑娘了,就连他看到都不免发怵。
宋知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
“别想那么多了,人不是没事吗,没事就好。”
“你对她那么好,妹妹肯定都记得呢,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害怕你的。”
秦修聿深深垂下头,肩膀有些无力的垮下来。
几分钟后,温南屿从病房里出来。
秦修聿第一时间站起身,询问的眼神紧紧盯着他。
温南屿道:“睡着呢,看起来没什么事。”
宋知砚唏嘘:“我知道妹妹胆子小,但没想到她胆子竟然小到这种程度,不过是看到人打架而已,居然被吓晕过去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有两道冰冷的视线直直射到自己身上。
宋知砚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秦修聿徐徐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温南屿,语气略微严肃几分:“你说的骗我,是什么意思。周衡他……真的不是南湫的男朋友?”
他问出这话时,心脏因隐秘的期待而克制不住加快跳动。
宋知砚也好奇这事。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再瞒下去了。
温南屿回头望了眼病房里的妹妹,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压低了声音:“是,周衡不是湫湫的男朋友,他是我花大价钱为湫湫请的主治医生。”
“医生?”
“医生?”
两道讶异的声音同时响起。
温南屿用力闭了闭眼,话语有些哽咽:“我妹妹她……她患有重度抑郁。”
这句话像是惊雷,重重击打着秦修聿的神经。
他瞳孔倏然收缩,呼吸微促。
温南湫有重度抑郁?!
怎么可能,怎么会?!
秦修聿不敢相信,可想起如今的温南湫与三年前相比明显的性格差异,他又不得不相信。
宋知砚也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抑郁?难怪我看妹妹总是丧丧的蔫蔫的,一点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原来是生病了。”
秦修聿艰难开口:“她,她怎么会……”
记忆里,三年前的小姑娘笑容明媚,跳舞时姿态轻快灵动,像个落入凡间的小精灵。
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当初那个热烈鲜活如白玫瑰的女孩子,变成如今这样。
温南屿眼里浸了湿意,后背轻轻抵靠着坚硬冰凉的墙壁。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维持着站立。
“湫湫十岁就被我送出国读书。她在舞蹈方面有着很高的天赋,同时她也努力刻苦。十三岁被选入英皇芭蕾舞团,十五岁正式登台演出。
当时舞团里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白人女孩叫薇薇安,湫湫和她关系非常好,每年放假都会带她回国游玩。
湫湫十八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冬天,薇薇安当着她的面跳楼了。那时湫湫才知道,薇薇安被舞蹈团的团长性侵长达一年。
湫湫一直很自责已经没能早点察觉到朋友的异常,自责没能救下跳楼自杀的朋友
后来我跟着警方查看了天台监控,当时湫湫已经抓住了薇薇安的手,只是她力气太小了,没法拉动和她差不多体重的薇薇安。那时她的身体被薇薇安拖着,大半都悬在了天台外面,差一点就要被拖着一起坠楼。
最好的朋友在自己面前坠楼离世这件事让她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同时她也对自己热爱的芭蕾舞产生了质疑和抵触。
她把舞蹈看做自己的信仰,视舞蹈团的团长为偶像良师,可没想到她敬仰的师父竟然侵犯了她的朋友,这让她难以接受。
悲伤、自责、信仰崩塌……这些情绪像山一样压着她。慢慢的她不笑、不说话、不吃东西、逐渐崩溃、控制不住的发疯、甚至自杀。
确诊重度抑郁后,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她完全没有任何生存意志。我那时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直到前几个月,她的病情有所好转,我才把她接回来。
瞒着你们也是因为,湫湫的心理很脆弱,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刺激了。我身为她哥哥,不希望她被打上精神病的标签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
宋知砚听到这里完全明白了。
“没想到南湫妹妹年纪轻轻竟然经历过这种事。”
“懂了,所以你是为了保护她。”
在刚刚成年的年纪,亲眼看着挚友在自己面前跳楼身亡,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悲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但是你也没有必要瞒着我们啊,我们都多少年的兄弟了,你这根本就是拿我们当外人嘛。”
温南屿苦笑:“你们不是外人,但你们不懂,那是我妹妹,我唯一的妹妹!我必须要保护她!我作为她的哥哥怎么可能对外去揭露她的伤口,那无疑是对她的再次伤害。”
秦修聿听着温南屿的话,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荆棘包裹住,尖锐的刺痛感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男人微微低眼,一滴泪自他脸上无声滑落。
难怪宴会上他提议跳舞,她的反应那么过激;
难怪住在楠园的那一晚,她会问自己关于救人的问题;
难怪她害怕靠近楼顶、天台一类的地方;
难怪她总是沉默,眼里永远有化不开的郁色;
难怪温南屿平常格外紧张温南湫。
……
这一切的一切,到现在终于都有了答案。
他想起温南湫发病时的模样,想起她手腕上的伤疤。
一直以来,她背负了那么多,她心里该有多痛苦。
到底多深的绝望,才能让她一次次的选择放弃生命。
皮肉被利器割开的时候,她又得有多疼啊。
只是稍微这么想一想,秦修聿就感觉自己承受不住,要疯了!
“南屿……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
他哑着声音道。
那么胆怯敏感,伤痕累累的小姑娘,究竟是有多信任他,才会容许他的靠近。
可他却因为一时冲动,让她看到了那样混乱暴力的画面,以至于她受惊昏迷。
温南屿知道秦修聿这么做都是出于对自家妹妹的关心,所以并没有怪他。
“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再说是我隐瞒在先,所以今天这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宋知砚幽幽提醒:“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