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她要杀人的目光都是明晃晃的,没有一点想要遮掩的意思,霍云川感觉到白榆正掐着他脖子收紧的动作,呼吸逐渐困难起来,他徒劳无力地双手掰着她的手,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身后的火堆烧得越来越旺,映着两人的视线里都是光亮点点。
霍云川感觉自己流淌的血脉似乎正在一点点干涸,他挣扎着发出嘶哑的声音,几乎轻到听不见:“若我死了,它却回不到你身上……”
白榆骤然撒手,将摇摇欲坠的男人直接推倒在地。
湿透了黑金袍袖让她的手臂变得似乎格外沉重,连下手杀人的心都开始有所动摇,她不得不承认霍云川说的没错,谁也无法预料焚魂印接下来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
万一失去了焚魂印……她不敢去想那样的后果。
倒不如……
手腕处的衣袍恰好落下稍许,她手上的刀伤还没完全愈合,白榆毫不犹豫撕开了伤口,将涌起的鲜血按在霍云川唇上!
这次霍云川是完全清醒的,他看到白榆眼中乍然而起的红光就知道不对,想要反抗但依然被牢牢按住,白榆弯着唇角笑得又明媚又骇人,逼着霍云川喝下她的鲜血,一双幽红色的眼眸直视着他,“霍云川,你知道什么是修罗血契吗?”
霍云川极不情愿可却还是被迫按着吞下了几口温热的血,修罗族的血液残存在嘴角,映得他眼尾的五瓣红莲印记颜色更深,他趴在地上干呕了几声,看似狼狈至极但神情却还是淡淡的:“知道的。”
霍云川的手腕上骤然亮起血光,瞬间收敛凝聚成一圈细镯,红银渐变的颜色刚好卡在他的腕骨上,上面密布着看不懂的符文。
仿佛是一道镣铐,严丝合缝的束缚住了他。
白榆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幽红的眼瞳闪着凄厉的光,强硬地将同样的颜色印入霍云川的眼底,霸气十足的宣布:“喝了我的血,就是我的人了。”
霍云川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眼中红光一闪,笑得了无生趣闭上了眼。
“好”,他平静的说,“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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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明烟气喘吁吁地跟着带路的乌鸦跑进石林当中,眼看着刚在风中熄灭的火堆和空荡荡的石林,气得原地跺了一脚。
还是来晚了一步!
靳明烟气得甩着一头小辫子四处看,隐约风中还飘着未来得及散开的血腥夹杂着湿柴烧过有些熏人的烟气,她沉沉叹了口气。
抬头骂了在天空中盘旋不动的乌鸦一嗓子:“都怪你,飞那么慢!”
乌鸦:……
黑色的飞鸟非常不满意地“啊”了两声,哗啦收了翅膀停在高处石林上,扭着脖子不看她。
靳明烟跳起来都够不着它,只能叉腰指挥:“你快接着找啊!”
乌鸦:“啊……啊……”
把脖子扭半圈继续不看,舒适地用尖嘴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乌鸦也是有脾气的,啊。
“别不理我嘛”,靳明烟见喊不动乌鸦,便低头从小背包里掏啊掏,掏出半个馒头来在手里晃。
乌鸦立刻把脖子扭回来,拍打翅膀飞了起来,靳明烟把馒头扔向它,乌鸦叼着馒头愉快的飞走了。
靳明烟深一脚浅一脚的也跟着跑了。
乌鸦引路用的是药师阁独有的药香,喂养过的飞鸟能通过人的气息追踪其下落,灵韵真人在跃鲤山的后山发现这只与众不同的黑色乌鸦时,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以往听过的传闻。
靳明烟追着乌鸦在后山腰下山的小路上遇见了沿着山崖四处寻人的灵韵真人,两人彼此打了个照面,第一反应都是:
“找到了吗?”
“你也没找到?”
靳明烟丧气的用脚尖蹭了蹭地面,“哦”了一声,“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找到他了。”
“这乌鸦当真能找到小师弟?”灵韵真人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在半空中盘旋的黑鸦,“我听说药师阁当中的药香寻踪之术甚是玄妙……”
靳明烟点头:“能。灵泽道君在戒律堂留下的气息足够浓郁,黑鸦循着就能找到他,只不过他现在身边的气息有些混杂,辨别需要些时间。”
灵韵真人皱眉:“得尽快找到他,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气息很危险,我怕他对小师弟不利。”
靳明烟看了灵韵真人一眼,她犹豫了一下子,没有什么都说出来,而是斟酌着说:“灵泽道君……为何会伤得这么重?”
“靳姑娘这是何意?”
灵韵真人眼一挑,他并非不碍世事的修行人,“师弟当众刺杀师尊,被大师兄打了一掌,情急之下失了分寸伤得重了些。”
靳明烟向空中的黑鸦挥了挥手,示意它继续往前带路,自己则快步跟上,一边“灵韵真人,我们边走边说吧。”
两人往前走着,靳明烟走在灵韵身侧,这才不疾不徐地压低声音说:“我怀疑他中了毒。”
“中!”灵韵真人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后来赶忙压低了声音,“中毒?”
靳明烟“嗯”了一声,“我也没有那么确定,但从面色上看,感觉像是。”
“相面也能诊病吗?”灵韵真人脸色都不对了,很严肃地停下来拽着靳明烟问,“兹事体大,你可确定?”
靳明烟摇头:“要确定的话必须给他诊脉。”
“那可别耽搁了,快去找人!走走走!”灵韵真人急了,拉起靳明烟追着黑鸦就跑,靳明烟被他拖着走差点两脚都不着地了。
“哎哎哎您慢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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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川被扔回无偶书铺的美人榻上时,觉得自己活得这前半辈子都没这么扯淡,后背冷不防被塌角撞得生疼,原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一起在发疼发热,他压着嗓子低声骂了句脏话。
白榆挑起眼角,一副好整以暇的笑:“咦?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我是修仙,不是出家”,霍云川扬起脸看她,仿佛对世间一切都无所谓的模样,“不必守什么口业。”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鼎鼎大名的断水剑主说出来的话”,白榆从小几案上端了盘点心,踩着柔软的地毯席地而坐,“寒舍简陋委屈道君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想死”,霍云川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他心中了无牵挂便也不再顾忌什么,雨后空气极为清新,阳光却有点刺眼,他慢慢用手自己遮了眼睛,“白司主可以满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