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川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次梦里依然是繁华绚烂的城市,高高的城墙上,年轻女子孤寂地坐在那里看着漫天如星辰般的灯火。
她无声的叹息沉沉的,她说,灵泽,你想过我们的以后吗?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是第一次,他听见自己开口喊对方的名字。
雪瑶。
竟然不是白榆。
霍云川在梦里甚至都感觉到了难以抑制的失落,他此前一直觉得这个女子太像白榆,下意识就默认了就是她。
可没想到,她并不叫这个名字。
雪瑶……又是谁呢?
霍云川低声念着她的名字,恍惚的在梦里,又仿佛是在现实当中的呼唤。
白榆愣了愣,她没听清楚那个名字,便凑过去侧耳倾听,“你说什么?”
“雪……瑶……”,霍云川慢慢念出两个字,白榆近在咫尺,耳朵几乎贴在他唇边,她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脑海中莫名空白一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失望还是无措?
又好像都不是。
那种感觉就如同是渴望了很久的新裙子,可穿上身却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又或者是买了喜欢的绢花之后发现有人买了一模一样的,戴着就在她面前晃荡,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舒服,就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
可她为什么不舒服呢?连白榆自己都想不明白。
就在白榆沉默的片刻,霍云川却突然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还湿漉漉的,带着几分恍然无措的水汽,但骤然一定格,发现自己竟然还拽着白榆的裙角,猛然清醒了几分,连忙收了手,“对不起。”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手腕上原本覆了的纱布上瞬间染了血,想必是动作太大将伤口崩裂了。
“别动”,白榆被那一抹血色搞得无比碍眼,出手将他拽住。
霍云川被她突兀拉住也不敢动,白榆便拉着他的手,将纱布拆了,然后又仔仔细细给他上了伤药。
“我可以自己来的”,霍云川被她强硬的拽着手腕有些不好意思,想挣脱又挣不开,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根去了。
白榆不放手,语气也强硬的不容反驳:“我乐意。”
霍云川眨了眨眼,总觉得白榆语气当中有一丝微妙的不悦,他连带着想到自己在梦中好像又把别的姑娘认成了白榆,又或者对白榆模样的姑娘叫了别的名字……总之想到心里又有点愧疚。
于是,这样的心境作祟,他低下头没吭声,默认了白榆的话。
两人之间的氛围于是变得很怪,白榆不说话,霍云川也不出声。
直到白榆将霍云川的伤口重新缠好,他低垂着眼眸看着已经重新包扎的纱布,抿着唇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实在忍不住说了句:“谢谢……但这绷带是不是太厚了?”
他手腕上的伤口虽然深也不过是两道,至于绕着手腕连手一起缠成猪蹄吗?
白榆翻了白眼,“不满意自己重包。”
霍云川立刻改变口风:“满意的,很满意的。”
显然这不是赌气的时候,况且,如果真的要赌气的话,霍云川觉得自己应该是赌不过白榆这个麻花成精的。
“这还差不多!”
白榆随意拍了拍手,莫名来的气看到霍云川那个包扎成了猪蹄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顿时什么气都消了。
霍云川见她笑了也莫名松了口气,跟着弯起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
“好好休息,记得早点起来收拾好东西,天亮出发。”
白榆吩咐了一句,便施施然走了。
霍云川点了点头应下,躺在床榻上很快闭上眼睛,呼吸变得轻了起来。
白榆熄了蜡烛出了门,门又关上了,房间里漆黑一团,霍云川躺在床榻,望着床顶睁开了眼睛。
他早就没有了睡意,他听着白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动都没动,只是满心不解的疑惑此时终于在眼中浮现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频频梦见的人不是白榆?
那个叫做雪瑶的女子又是谁呢?
霍云川确信自己三十年的人生当中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但他频繁做着这样的一些梦境,要么就是他忘记了很多自己本该记得的事,又或者是,因为修罗血契的影响,他的梦境受到了白榆的影响。
如果是他忘记了过去,他为什么会忘记?
如果是白榆的记忆,那么其中的雪瑶又是谁?而以他的视角出现的男子又是谁?
恍然间,千丝万缕涌上心头,寻不得答案。
霍云川安静地躺在黑暗里,听着窗外若隐若现的风声,默默地想,或许,他应该去找到那个真相。
这世上的一切谜团都该有个答案。
他终究还是不能浑浑噩噩的过完这一生。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亮起来的,霍云川没看时间,蓝瑶熬制的汤药当中不知道放了什么名贵的灵草,没几个时辰就让他恢复了气力。他于是爬起来简单收拾了行李,要重新放回储物锦囊的东西不多,他不过收拾了几套白榆给他买的衣服。
不得不说,可能是穿习惯了关系,霍云川此刻还挺喜欢白榆给他挑选衣服的品味。
他坐在床榻上慢慢地折衣服,房间里还很暗,但他不需要看见,就算是闭着眼摸索也能将衣服叠的很好。
他一边叠衣服,一边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经过昨日的疗伤,他能感觉身体当中的毒素清理了大半,只是一时间散去的内息还在经脉里乱窜,无法重新凝聚。
他只能一点点重新梳理经脉,不过效果甚微。
霍云川也知道恢复还是时间问题,毕竟内息散掉容易,重新聚集几乎等同于重新修炼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更何况离人泪的毒性还伤了他的根基,他现在还能动弹,主要是靠着蓝瑶的医术和白榆给他的血契强撑。
不过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叠完最后一件衣服,他将所有东西都收进储物锦囊当中,将锦囊挂好,这才平缓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清晨的微光已经在天际线的尽头慢慢亮了起来。
霍云川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他就正式是执念司的人了。
从此告别过去,抛弃旧日的记忆和时光,继续努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