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闻东方宇此言,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险些失笑出声。
这小子,简直是将了李世民一军。
自打他踏入这殿堂,李世民的一言一语,皆巧妙地绕开了王珪的话题。
而今,东方宇这一语,无疑是将李世民精心编织的面纱轻轻揭开,让他再难以回避。
李世民闻言,神色略显迟疑,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权衡与考量:
“东方宇,此事容后再议。关于王珪,朕还需仔细斟酌,再做定夺。”
言罢,他的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着更为深远的布局与考量。
李夜闻言,眉头一挑,直言不讳道:“陛下,您方才言及一切依唐律而行,怎可轻易更改这铁定的法则?”
李世民闻言,神色略显踌躇,轻叹道:“夜儿,你尚不知这朝堂水深,
那王珪自前朝起便位居显要,至今根深蒂固,朝中局势错综复杂,
他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譬如此次的孙伏伽,没有此事,谁知道他是王珪的人?”
李夜微微颔首,略作思索后,语气坚定道:“陛下,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珪纵是陛下重臣,亦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
若不秉公处理,只怕会寒了天下百姓之心,更让朝中正气受损。”
李世民眉宇间拧成一团,沉声道:“夜儿,此事远非你表面所见的那般简单,容朕再细细考量一番。”
李夜却未给他丝毫喘息之机,径直言道:“陛下,臣深知您心中所虑,
此事的确非同小可,倘若不依律而行,只怕陛下将要失去的,远非眼前所能计量!”
这番话,如同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了李世民心中的迷雾,
令他神色一凛,急声道:“夜儿,你且细细道来!”
”陛下,您可曾细想过,如此做的话锦衣卫这个部门就会名存实亡,而且还会令您的威严蒙尘,更将触动朝堂根基。
之前您在早朝上郑重宣布锦衣卫的成立,说过它是一柄利剑,独立于常规律法之外,其地位尊崇,权限仅次于陛下您本人。
对于那些位高权重之人,锦衣卫曾有先斩后奏之权,这份魄力,使得它成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然而,若今日锦衣卫面对权贵便退缩不前,遇事便敷衍塞责,
那么,它的行事还怎能取信于朝野?它又如何能继续作为陛下您手中那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到那时,锦衣卫与寻常的执法部门又有何异?
它们都将陷入凡尘琐事,失去了那份超然与凌厉,您的宏图伟略,又该如何去实现呢?
此乃其一,更为棘手之处,实则潜藏更深的第两点缘由。
王珪,他乃五姓七望之人,您早已洞察,这五姓七望犹如大唐肌体上的顽疾,毒瘤深植,已侵蚀至心脉要害。
他们不仅盘踞于大唐的各行各业,触角更是悄然延伸至朝堂之中,平日里便已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今日之事一经爆发,想必他们早已闻风而动,暗中等待您的处理结果了。
倘若对王珪之事轻描淡写,不予严惩,那么,他们日后又将何人放在眼底?
陛下,您可曾听闻那句古语‘世家千年不朽,王朝百年轮回’。
他们正是那依附于王朝之上,贪婪吸血的存在。
今日之患,若不根除,他日必将成大祸患,威胁大唐之根本。
李夜之言,犹如晴空惊雷,骤然在李世民的心湖中炸响,震颤着他的思绪。
他细细品味着那番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锋锐的刀刃,切割着他内心的平静。
须臾间,一抹决绝与狠厉在他的眸中掠过,他转而望向东方宇,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东方,此事便依你锦衣卫之律行事,无需顾虑朕的私人考量!”
言罢,东方宇毫不犹豫,领命而去,步履间尽显干练与果决。
待东方身影渐行渐远,李世民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赞许,他温和地望向李夜,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夜儿,未曾想你对政局的洞察竟如此敏锐,将你置于军旅之中,倒是颇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如,你就留在朕的身旁,与朕并肩共理这天下大事,如何?”
李夜闻言,心中微惊,未曾料到自己一番发言,竟在李世民心中激起了如此波澜。
他轻轻一笑,谦逊中带着几分无奈:“陛下过誉了,臣不过是依史而论,实话实说罢了,哪里称得上懂得许多。”
“依史为鉴,所言何朝之史也?”李世民轻声问道,语中带着几分探究。
李夜闻言,恭敬地回道:“陛下,臣心中最为敬仰者,当属秦始皇陛下。
他以法治为基,虽手段稍显严苛,但在那纷扰乱世,重典之下,大秦迅速归于安宁。
由此可见,循国法而行,必有其道。
臣亦以此为行事之则,深信一国治理,不应为私情、派系所绊,唯依法而行,
方能彰显法律之真谛,使国家长治久安。”
李世民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这般独到的见解他确是首次耳闻。
他直言不讳:“古语亦有云,法不徇情,然人情世事,岂能不微妙地渗透于法律之施行中?”
李夜轻轻摇头,眼神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缓缓道来:
“陛下所言极是,但此情此景,实则源于律法之网尚有疏漏,不够精细周全。
试想,若律例严丝合缝,举国上下,事事皆循法而行,百姓方能安居乐土,免受不公之扰。
国之大者,以人为本,孟子早有先见之明,道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真谛。”
李世民沉吟着,目光深邃地沉思着李夜的话语,而李夜则愈发坚定地补充道:
“陛下,世间万物,本就存在着天然的层次与界限,人群之中亦是如此,阶层分明。
百姓们的生活,已是步履维艰,若再添上被欺压之重,一旦生存的希望之火熄灭,他们终将走上反抗之路。
陛下,您曾亲身领军,以仁义之师夺得天下,那时的民间疾苦,您定当感同身受。
其实,百姓所求,不过是些朴素至极的愿望——饱腹暖衣,便能心满意足。
他们的心愿,简单而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