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主仆三人沉浸在一片温馨而琐碎的日常规划中,丝毫没有察觉到门外刚刚发生的一幕。
从挑选最配新衣裳的珠钗,到狐裘大氅,再谈及为家中两个小公子添置过冬衣物时,颜漫漫都事无巨细的,让香冬取了纸笔写上,明日带着。
这样免得漏掉,难得出府一趟,想要购买的物品。
府中的绣娘,已经精心缝制了数套冬衣,给两个孩子,但是,第一次做娘亲的人,总是感觉不够的。
等到主仆三人,清单列好,已到晚膳时分。
大学士徐府。
周韵淑,刚过了几日的舒心日子,便看到小丫鬟面色难看的,从院外进门。
“你怎么空着手,回来了?二少夫人,让你去拿的羊羹呢?”夏禾不悦的皱眉看着跪着的小丫鬟。
本来就不知道所措的十几岁的小丫鬟,“噗通”跪倒在地上。
低着头,结结巴巴:“回禀二少夫人,奴婢……奴婢……奴婢,还没有进大厨房,就听到里面婆子,说二少夫人的坏话,奴婢气不过,进入找她们理论,她们就矢口不认,奴婢就说二少夫人想要吃羊羹,刘婆子,张口就说没有,可是奴婢,看到灶上的笼屉里,分明有,可……可是,她们不讲道理,说一个商户之女,还想冒充金凤凰,想吃喝都用好的,灶上的羊羹是给府里的矜贵主子准备的……还说……”
“还说什么!”周韵淑冷飕飕低语问道。
“还说,二少夫人想吃,等着下辈子投个好胎……”小丫鬟泪痕斑驳,眼眶泛红,嘴唇紧抿着,发出细碎而断续的声音:“奴婢……奴婢该死,都是奴婢无用,不能替主子找回颜面。”
不断的磕头,让小丫鬟露出小臂上,冒着血的痕迹。
脖颈后面,也有淡淡的红痕。
周韵淑刚想要发火,便被夏禾抢先说道:“你先下去吧,找管事嬷嬷拿伤药,好好擦一下,最近不要见水。”
小丫鬟听到夏禾温柔,并没有责怪的话,磕头谢恩,手脚并用的出了房门。
人还没有走远,便听到屋内,茶盏碎裂的声音。
脚下的步子,更快了,直接回了睡觉的屋子,连管事嬷嬷的房间,都没去。
“二少夫人,不过是一些蝼蚁,您如果跟他们生气,岂不是气坏了身子,更何况您还有公子需要抚养,您身体有个好歹,那咱们公子小小年纪,岂不是要在府里受尽欺负长大,以老夫人和大少夫人的性格,岂容咱们公子有好日子过……”夏禾看着碎裂的茶盏,心里暗暗庆幸没有砸到她身上。
要不然,碎裂的瓷片,溅到哪里,都是麻烦。
眼神示意夏木也跟着帮劝。
夏木,自是看懂了夏禾的眼神:“是的,二少夫人,息怒,火大伤肝肺,气多伤己身,百病皆于气,老夫人在三小姐未出阁的时候,不是经常挂在”
夏木,心思细腻,立刻捕捉到了夏禾的眼神示意。
于是上前一步,语气温和:“是的,二少夫人,请您息怒。怒则伤肝,气大则伤身,百病皆由气生。老夫人昔日在三小姐未出阁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养生之道在于心平气和。今日之事,不过是个下人无知,胡乱嚼舌根,若二少夫人不悦,奴婢即刻去禀告管家,将她发卖出去,以儆效尤,岂不简单明了?”
夏木的话语,让周韵淑满脸的怒容渐渐一些。
周韵淑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去吧,告诉管家,把这些人卖到最西北的矿上去,让她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楚。这样一来,我看今后还有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乱嚼舌根。”
夏禾与夏木闻言,浑身一掷,不过,很快调整好情绪。
夏木更是立刻转身,准备按照周韵淑的指示行事。
毕竟,这口气,让周韵淑撒在别人身上,比用在她们两人身上好。
待看到夏木离开,夏禾再次站在周韵淑身后,给对方轻揉太阳穴:“三小姐,几个婆子给她们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背后议论主子,背后必定有老夫人和大少夫人的推波助澜,老夫人和大少夫人,肯定还在记恨上一次的五万两银子,让奴婢说,您原来就是太心善被老夫人拿捏了,轻易给出五万两,才导致大少夫人,认为您也会把后面的银钱,给到他们大房,让奴婢说,二公子早晚都要分出去,三小姐您有陪嫁的院子和银钱,我们不若分府别住,也省的,总是不舒心……”
周韵淑猛然回头,看向夏禾。
夏禾被周韵淑这样盯着,很不习惯,况且,她也不是没有私心。
原来以为三小姐这里是个不错的去处,结果刚到几日,便是无辜承受了府里非议。
还要处处小心伺候,黎氏每次过来,也都是不是罚奉月钱就是责骂。
在这里半个月,受到的责罚,比以往在东昌伯爵府一年的责罚还多。
月钱也少的可怜,怎能不生出别的想法。
此时,被周韵淑盯着,更是心虚的摸了摸脸:“三小姐,奴婢脸上有脏污吗?”
尽力保持声音的平静,实际上心里慌的不行。
对上周韵淑微怒的眼神,夏禾膝盖一软,正想跪下,便听到周韵淑说道:“有这么好的主意,你怎么不早说,那个老虔婆,看一眼都觉得厌烦,我和璟城始终继承不了徐家,与其窝在这里受气,不如早早出去单过的好!”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周韵淑醍醐灌顶。
愠怒的眼神,都清明了许多,脸上逐渐有了笑意。
才发现她被孟氏和小孟氏,扰了心神,竟然忘记了。
上一世,徐璟城当时身居高位,已然有了宰相府,虽然和徐家相隔很近,终究是分府别住。
小孟氏更是过继了子嗣,仍然居住在大学士府。
虽然荣光不复以前,有徐璟城在,孤儿寡母的日子,过的也不差。
晚膳前,周韵淑让人请来了徐璟城,把她的打算说了一遍。
又把下午高价买来的院子契书,放到徐璟城面前。
赫然就是,上一世徐璟城宰相府,所在地。
“璟城,你看,这里离父亲母亲,也很近,咱们可以随时回来,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周韵淑满怀希冀的目光看着对方,等待着徐璟城的肯定和夸奖。
上一世,需要徐璟城做的事情,她替对方做好了,理所应当的认为对方会合心意开心。
所以,在周韵淑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是挂着笑意。
“你不想与父亲,母亲同住?”徐璟城温润的脸上,时刻保持着君子风范,并没有透露太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