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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

听到花峣的声音,奶奶下楼,看到鼻青脸肿的少年正对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惊讶的神情从奶奶脸上一闪而过,奶奶摸了摸他的头,指挥他把花堇安置到一楼的病榻上,随后脱下了花峣的上衣。

摇曳的灯光下,奶奶看到他稚嫩的脊背上遍布青紫伤痕。

奶奶拿出一罐绿色的药膏,在花峣脸上,背上涂抹起来。

随后又拿出一卷绷带,一圈圈的缠到了花峣身上。

待到花堇醒来,看到眼前这个“绷带人”之时,也不免被吓了一大跳。

“奶奶,阿峣多久能好呢?”花堇问。

“大概一两天。”奶奶一边收拾起药膏和绷带,一面回答道。

看花峣伤的很严重,然而那样的伤势在奶奶手中,也不过一两天就能痊愈吗?

而先前奶奶又说过,只要坚持服用她为自己准备的汤药,自己的身体要不了多久也能恢复得与常人无异。

能治愈一切伤痛,让一切不圆满变得重新圆满起来。

这便是“医术”么?

这是花堇对于“医术”最初的印象。

跟随奶奶学习医术...

这个想法,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产生的。

翌日,花峣没有再像往常一样跑出去玩耍。

他只是趴在床上,静静地盯着花堇,盯着她翻阅手里那本故事书。

那些总是聚在吊脚楼前空地上的男孩子们也没有再来。

可能是怕涉足于此,都会沾染上“霉运”吧。

外面的世界很美,但是似乎并不是很欢迎她。

“阿峣。”花堇看了看花峣,情绪有些低落,“若是昨天不把我带出去,你就还能继续跟他们一起玩耍了。”

“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花峣撇了撇嘴,“他们讨厌小堇,还说什么...小堇会带来霉运,还想用石头砸你。”

“小堇才不是这样的!”

“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

花堇眼神闪动。

自己的腿脚无力行走,而花峣也便不再奔跑。

他选择停下来陪着自己。

“阿峣,那...要听我给你讲故事吗?”花堇静默片刻,把那本故事书拿起,遮住了自己小半张脸。

“嗯嗯...”花峣点了点头,坐到了花堇面前,黑亮的眼睛直盯着花堇。

花峣并不喜欢看书,但却喜欢听故事。

他和花堇睡在小床上,每晚都会听奶奶讲故事。

讲得多是那位创造人类,赋予万物生机的神母。

听着听着,两个孩子就睡着了,第二天新的清晨的朝阳与吊脚楼里的草药清香将他们唤醒。

花堇第一次给花峣讲故事,讲的是一只藏在林子里的“小神”。

小神知道村口小男孩的母亲病重,他身在林子里,声音却能传进村口小男孩的耳朵里。

他说自己是女娲娘娘的侍从,只要小男孩走出村子来面见自己,就能帮他把母亲治好。

小男孩想起母亲告诫自己不能走出村子,但又想要母亲快快好起来,于是便瞒着母亲,慢慢走向村外,那位小神告诉自己的位置。

就在小男孩即将踏出村子的时候,猎头爷出现了。

“猎头爷,就是我们的‘爷爷’吗?”

花峣问,他曾听奶奶说过,爷爷,是村子里的“猎头”,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不知道。”花堇也摇摇头表示疑惑,“书里是这么写的。”

于是花堇继续讲——

那猎头爷把小男孩推了回去,他走到了小神说的那个位置,竟然伸手抓去,竟抓出了一只黑毛狸子。

那黑毛狸子在猎头爷手里挣扎着,一边挣扎,嘴里还吐着人言:

“放开我,我是小神,再不放开,我就吃了你!”

声音竟然真的跟小男孩听到的“小神”的声音一模一样。

“是邪物?好可怕...”花峣捂着脑袋,好像自己成了那个差点被骗出去的小男孩。

“阿峣别怕。”花堇笑道,“你看,猎头爷这不是出来了吗。”

她接着讲道。

猎头爷掐着那邪物的脖子,竟活活的把它掐死了,他让小男孩出来看,看到了那小神待过的地方,竟然全都是人类沾血的衣服。

奶奶说,人死会化成灵气飞化,但衣服还会留在原地。

这便是说那小神已经骗了许多人出村,作了自己的口中餐食了。

后来,猎头爷送小男孩回家,去到山里给小男孩带来了草药。

小男孩喂母亲吃了药,病很快就好了。

“好...”花峣听到好的故事结尾,便会这么拍着手,喜笑颜开,听到了不好的结尾呢,便会低下头去,神情低落。

时间从故事书的字里行间悄悄流过。

对花堇和花峣来说,世界很小。

小到只有彼此,只有奶奶,只有一间陈旧的吊脚楼。

...

一转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

在奶奶的汤药疗养之下,花堇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再也不像先前那样病怏怏的。

她开始跟着奶奶学医术,学习这门能使自己站起来,复归常人的技艺。

她希望自己也能像奶奶一样,治愈别人的伤痛。

她仿佛天生就有一副慈悲心肠。

那天,花堇和花峣一同出门采药。

“阿峣,阿峣,你等等我!”花堇提着竹篮在花峣身后吃力地跑着,而花峣不紧不慢的,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个距离。

“奶奶说,要多锻炼,腿脚才能更好。”

“小堇,加油啊!”

“我...我跑不动了,阿峣,你停下...”

花峣这才停了下来,花堇俯身喘着粗气,撅起小嘴瞪着花峣。

“都怪你,阿峣...我都跑不动了。”

“来,我背着你。”

花峣笑了笑,俯下身,像以前一样把花堇背到了背上。

而后,花峣再次全速前进。

“啊啊啊!”

“阿峣你慢点呀!”

一路的欢声笑语,二人来到一片他们常去的绿地。

那只黑毛山狮的出现,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花峣拉着她的手要带她逃跑,然而她的双腿失去了知觉,站不起来。

连着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她哭喊着,眼睁睁看着那黑毛山狮一步步靠近。

猎头爷...女娲娘娘,谁来救救我?

然而挡在她面前的,是那个总是坐在她身旁,听着她讲故事的,单纯的男孩子。

山狮俯视着他,这个小小的男孩子,高不及山狮硕大的脑袋。

或许那山狮咬下他的头,就像是咬碎一颗糖豆一样简单。

然而...面对这样的庞然巨物,花峣拿起惊蛇棍,义无反顾地便冲了上去。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殷红,很快占据了她的视野。

那些飞溅到自己额面上的,温热的液体。

花峣痛苦的叫声。

邪物兴奋的低吼。

一切都在刺激她的耳膜。

她能看出,那邪物根本不想痛快的杀死花峣。

它...更像是在玩乐。

如果这是一个噩梦,花堇只希望自己快快醒来。

就在这时,金光闪过眼前。

上一秒张牙舞爪的大邪物,此刻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倒地挣扎着。

银色标枪燃金焰,直直没入它的眼眶。

爷爷来了!

在他抵达之前,邪物已经起身仓皇逃跑了。

花峣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浑身上下血肉模糊。

花堇拖着身子想要挪到花峣身边,颤抖的伸出手去,却只摸到了大滩尚且温热的殷红液体。

爷爷抱起花峣,快速跑向村子,至于自己是怎么在双腿无知觉的情况下返回村庄的,她已经完全记不起了。

只记得自己一直守在花峣床前。

看着奶奶有条不紊的收拾他的伤口。

看着他浑身缠满绷带,在床上艰难喘息。

看着飞化的灵气从绷带的缝隙间流出...

什么时候在哭,什么时候停下了,花堇也全不记得。

花峣啊花峣,我现在能追上你了,然而代价是什么呢?

花堇用手捂住花峣渗血的伤口,然而飞化灵气还是会从绷带和手掌的缝隙间逸散。

早知如此...早知花峣会落得这般下场...

她宁愿自己依旧只能瘫在床铺,一如落入蛛网的小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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