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璟给四姑娘安排的小院,离梅园不远。
走了不到半刻钟,便到了一处并不宽阔的小巷子。
六姑娘不得不带了帷帽,不紧不慢地朝着最里面的房子走去。
大约是她们穿着华丽,言行举止间的动作,与这里的人不同。六姑娘和玉奴还没走多远,一群孩子围在六姑娘的身边。有的孩子还很好奇地摸了摸六姑娘的裙子,有的孩子则是大胆地掀开了六姑娘的帷帽,看她到底长成什么样。
玉奴恼怒地驱赶着讨厌的孩子,“去去去,该上哪儿玩儿上哪儿玩儿去!”
“玉奴。”
六姑娘出声,制止了玉奴:
“他们只是一些孩子,有些好奇心是正常的。”
她将腰带上的荷包拿下来,从里面倒出了很多的牛轧糖,递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孩子的面前:
“给,拿去吃吧。”
小孩子并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六姑娘。
他看不到帽子里面六姑娘的神情,神情间有些犹豫。
“拿去吧。”
她又把糖,往孩子的面前递了递:
“和大家分着吃。”
孩子再也受不住牛轧糖传来的诱人香味,一把抓过了六姑娘手中的牛轧糖,带着一群孩子跑走了。
六姑娘听着传来的欢声笑语,让六姑娘的脸上也忍不住地露出了笑意。
“姑娘。”
玉奴低声提醒:
“咱们走吧。”
六姑娘有些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转头跟着玉奴往里走。
偶尔归家的人,瞧着这样偏僻的小巷中出现了这样华贵的人,众人也只敢偷偷打量,不敢上前。
六姑娘和玉奴走了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前。
玉奴忙上前去敲门。
嘎吱。
“姑娘。”
伺候四姑娘的婢女,开了门,给站在门外的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嗯。”
六姑娘抬脚进了小院儿。
小院儿是一处二进小院儿,被人布置的十分典雅精致。
从止阳行宫回来的四姑娘,脸上没有丝毫对之后事情的担心和害怕。
正一脸悠闲躺在躺椅上,一颗接着一颗地吃着下人刚买来的葡萄。葡萄的旁边,摆着一盆红彤彤,颗颗饱满的山楂。山楂的旁边,摆着一杯酸梅汤。
“你这胃口倒是不错,”六姑娘快步走到了四姑娘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止阳行宫不好吗,非要闹着回家。”
“好,也不好。”
四姑娘掀了眼皮,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哪儿好,也不如自己家里好。”
说完,四姑娘便又开始晃动着摇椅,晒太阳。
伺候四姑娘的婢女,忙拿了个锦凳,放在了六姑娘的身后:“六姑娘,请坐。”
“是不如家里好,但最少过的比家里要自在些。”
六姑娘半坐在锦凳上,脊背挺得笔直。习惯性的用帕子压了压唇角,
“你这忽然归家,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不然,不仅裴大公子那里无法交代,就是父亲那里也不好说。”
“我的事情,凭什么要和裴大公子交代?”
“又为什么要一定要有个理由?”
四姑娘显得浑然不在意:
“我的事情,你不是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吗?”
“你和父亲说,不就可以了?”
反正父亲最看重的是她,也最听她的话。
有她去说,这事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是你的事情,又不是我的事情,凭什么我去说?”六姑娘不怎么高兴地拧着眉,“而且,我劝四姐姐,应该想好,私自从止阳西宫跑回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当初,父亲把她送去止阳行宫,打的什么盘算。六姑娘心里清楚,四姑娘心里更是明白。
虽说父亲并没有把家族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四姑娘身上,但父亲的意思已经那么明显了,四姐姐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她把父亲的这份希望亲手打碎,可想而知,父亲知道后会有多么的生气。
一听到六姑娘这么说,四姑娘的心里,陡然生了一股无法压制的怒气。
她之前被人退婚,她不帮她出头也就算了,竟然还联合那些人,将她逼走。
她也不想想,止阳行宫要是真的那么好,那些贵女怎么从来不争着抢着的要去?
还不是那些中道没落了,或者是犯了错的贵女们去了,想要搏一个出头的机会。
一个个的,自己无能,还把能改变家族命运的方法,拴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丢不丢人?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能回止阳行宫吗?”
四姑娘又吃了个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让她的心情舒展了不少:
“实话告诉你啊,止阳行宫我是回不了了。”
“谢氏,我也不打算回了。”
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干净澄澈的天空中,偶尔飞过的几只小鸟:
“我啊,有更好的去处了。”
现在不一样了。
她与在止阳行宫遇见的那位幸大公子,情投意合。
只要她能说服他,去谢府提亲,她就又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太太了。
到时,姨娘会仰仗她。
她的五妹妹会巴结她。
到时,她的日子才是真的顺心顺意了。
四姑娘想着以后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地笑出了声儿。
六姑娘习惯性地拿起帕子,轻轻地压了下唇角。眼波流转,似有冷意落在了四姑娘的身上:
“四姐姐去了几日止阳行宫,这见地都感觉不一样了呢。”
四姑娘似乎是没听出来六姑娘言语之中的嘲讽,淡淡的说了句:“就那样吧。”好像对止阳行宫的事情,不感兴趣一般。
六姑娘又往下说:“听说,前几日驸马爷去了止阳行宫。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位姑娘。”
从始至终对六姑娘都很平淡的四姑娘在,在听到柳姑娘提起驸马爷时,忽然坐直了身体:“你都知道了什么?”
她死死的瞪着六姑娘,样子十分凶狠。
六姑娘浅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她显得很平静,“我就是听说。听说,驸马爷看上了一位姑娘,想要带回去做妾。”
四姑娘捏碎了盘子的葡萄。
香甜多汁的葡萄,弄的她满手黏腻,十分不舒服,“你什么意思?”她拿着帕子,不紧不慢地擦着手指:“你说的事情,我不知道。”
“四姐姐知道,与不知道,没什么分别。”
她说:
“毕竟,如今的四姐姐,应该是如父亲心中所想那般,在止阳行宫好好学规矩。”
“你说是吧,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