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本座吧。”宋听上前两步,侍卫便转而将木盒呈给了他。
滚烫的木盒一到宋听手里,就将他手指的皮肤烫红了,可宋听却仿佛感觉不到痛,神色如常地将木盒打开。
木盒外面已经损毁得很严重,所幸里面的东西没有受到波及。
“这是什么?”小皇帝好奇地将几张纸接过去,不由自主地念出了纸上的字,“罪人楚明焕……”
小皇帝一张张看过去,这些纸上赫然写着小皇帝和太后等人的名讳,小皇帝每看一张,脸色就白一分。
一圈看下来,纸上这些名字不多不少正好和之前那些纸人背后的一一对上了,甚至连内容都一模一样。
皇帝惊怒交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息怒,这里面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早在皇帝握着那几张纸的时候章炳之就已经吓得不轻,到了此时差不多已经稳定情绪,当即跪了下来。
“凭几张纸说明不了什么,空行大师如今生死未卜,说不定是有人陷害于他,故意制造了这些东西出来。”
东西从他房里搜出来就说他是妖人,对着他喊打喊杀,现在换成从空行房里搜出来,就成了有人要陷害。这老狐狸当真是不要脸。
怀月在心里嗤笑了一番。不过……他的视线在屋里不经意地转了转,和不远处的宋听对上了眼神。
后者微不可察地冲他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是叫他放心的意思。
——看来是他们这位厉害的指挥使大人已经想好了对策,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卑职也怕是误会,因此斗胆从大师房里取了一份其抄写的经书,陛下请看。”那侍卫将经书也递了出去。
怀月被吸引了注意力,视线跟着小皇帝一转,发现经书上的字迹同纸条上的字迹丝毫不差。
“哼!”楚明焕将两样东西递给章炳之,“如今证据确凿,依朕看,那个什么空行并不是什么大师,而是妖僧,此番事情必然与之有关,阁老糊涂,被这个妖僧给骗了!”
章炳之抖如筛糠:“老臣……老臣也只是……”
“朕知道的,阁老也是担忧母后的身体,才会一时情急着了那妖僧的道,朕不会怪罪阁老,阁老快请来吧。”
说完,小皇帝转而叫了宋听:“宋卿。”
“臣在。”
“给朕找,朕要活的。”楚明焕说,“朕倒要看看那妖僧究竟有何居心!”
“臣领旨。”
……
王广鹤对千日醉的了解仅限于曾翻阅过的古籍,短时间内找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解毒方法,也不敢贸然尝试,只能靠银针吊住太后的那一口气。
本质上和宋听用内功逼毒一个道理。
小皇帝在外间守着,怀月也一道陪着。
这个状况超出了楚淮序的预料,他无法肯定小皇帝是不是真的信了他这个伪造出来的身份,更不知道对方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安静地陪对方坐着。
那个女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面如金纸,病气深重,堪堪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毒素在她体内不断地损伤着她的五脏六腑,肺腑间的血又开始往外溢,断断续续地从嘴里吐出来……
单单看如今的样子,便能知道她此刻正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千日醉。
这个名字有多好听,毒性就有多可怕。它会让中毒之人昏迷不醒的同时,将人心底的恐惧无限放大,然后日复一日地重复做那些噩梦,最后让人在那些噩梦中惊惧而亡。
这样的死亡方式正适合里面这个女人,也适合小皇帝和章炳之,以及……
宋听。
楚淮序忽然感到畅快。他隐在袍袖之下的手指用力掐着掌心,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怀月。”小皇帝忽然叫他的名字,楚淮序的思绪戛然而止,侧身面对楚明焕,“陛下。”
楚明焕将手边的那碟点心推过去:“白马寺的点心很不错,怀月尝尝看。”
楚淮序恭敬地点点头:“多谢陛下。”
小皇帝笑了笑,见他不动,拈了一块绿豆糕递过去。怀月愣了愣,诚惶诚恐地接过,又道了声谢。
小皇帝看着他,看了很久,眼神里含着太多种情愫,就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又像只是在看他。
这让楚淮序心底更加不踏实。他总觉得小皇帝的态度怪怪的。
“不必紧张。”小皇帝却像是能看透他的内心,说,“公子同朕的那位故人太像了,看见公子,朕就会想起他,想他如果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
怀月轻轻咬了一口绿豆糕,垂眸道:“总不至于同奴一般。”
“你们确实很不一样。”小皇帝说。他自己也同样拈了块绿豆糕,低头咬了一口。
白马寺的绿豆糕是一绝,松软香甜,入口即化,楚明焕却感觉舌根有些发苦。
“其实说是故人,不过是朕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那人或许根本不记得同朕之间有过交集。”
“……”
说实话,楚淮序还真不记得。小皇帝方才一口一个故人,楚淮序还觉得奇怪,他平时阴阳怪气宋听习惯了,便也以为小皇帝是在阴阳怪气他。
此刻听对方的语气,似乎不尽然。
这人似乎对他没有恶意。可他同小皇帝能有什么交集?
他似乎连小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倒是小皇帝,仿佛借着他这张脸,忆起了故人旧事。
他再次望向怀月,轻声道:“左右闲来无事,怀月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听朕讲一个故事?”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母后还躺在榻上生死未卜,怎么就闲来无事了?
楚淮序很是无语,却也不能直接拂了小皇帝的面子,只得道:“陛下请说。”
“其实朕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们那时候,地位悬殊太大了,他是先帝捧在手心的小孙子,而朕是不受先帝待见的皇子。”
“我们俩在宫里的处境天差地别,朕甚至都不能随随便便靠近他,直到有一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