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没再来学校找郭婷婷,但他经常给她写信,信中不说他俩的感情,只说一些学校的事和他学生的事,很认真地和她交流教学心得,但她总能在那些平常的字里行间感觉出他的情义和想念。
但她坚持不给他回信,一个字也不回。她内心坚持着她认为正确的某种坚持。
有时,石磊也不避讳顺带着说说韩星星的事。他说,她哥哥在县建筑队给她找了个对象,还是个领导,家境不错,就是年龄大了些,三十多岁了,前几年因为一个工程出了点事,把终身大事耽搁了。人除了会说大话外,还不错,她家里人正在做她的工作。
韩星星的哥哥她倒是见过一次,就是在韩星星到学校闹过之后的一星期左右,他专程到学校来给她道歉的。那是一个非常和气的男人,在她的面前很卖力地说着自己妹妹的不是,说她没多少文化,见识浅,一根筋,让她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态度极为诚恳。
她跟他说,事情没那么严重,她和石磊不是他们认为的那种关系,让他好好劝劝他妹妹,也劝劝石磊,希望事情能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听了她的话,“嘿嘿”地笑了两声,夸她善良,性子好,如果他妹妹性子也这么好,事情就不会是这样的了。他还强调,他妹和石磊根本不可能,是他妹自己一厢情愿,她也不是多喜欢石磊,只是心里不服气,觉得石磊是嫌弃她没有上大学,才甩了她的。还说他妹和石磊根本就没好过,只是老人家一句玩笑话,谈不上谁甩了谁,是他妹脑子转不过这个弯来。
他是在她办公室说的这番话,丝毫没有要避开其他人的意思。郭婷婷虽然觉得尴尬,但她也无所谓,正好代她向同事解释了事情的原委,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临走的时候,他向她还有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一一拱手作揖,说着“对不起,打搅了”。
她觉得他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后知后觉的她,在他走后,突然觉得他的到来,是不是石磊所为?她甚至想到此人并非韩星星的哥哥,是人扮演的。
她摇摇头,打断了自己的想象。她想,不管真假,最起码在同事面前给她做了澄清,挽回了点面子。
关于石磊有未婚妻的事郭婷婷谁也没说,就连大姐也没说。她不希望这件和她毫无关联的事给将来的日子留下阴影,如果她和石磊最终能走到一起的话。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尴尬,莫名地卷进这样的纷争中,但她心里还是有所期待的。她相信韩星星哥哥说的话,也相信石磊说的话,石磊和韩星星只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与爱情无关。
郭承欢因为要赶活,晚上做的比较晚,一般情况下是母亲给她送晚饭,顺便帮她做些下手活,如果母亲那晚有事,那就是郭婷婷的事了。她一般吃过晚饭回宿舍的时候给大姐把饭带去。她去过几次,见大姐依然平静如水。高胜辉也一样。只是有次大姐问了一下她和石磊的事情怎么样了,她满不在乎地跟大姐说,没戏了。
大姐没问她原因,只是深深地叹口气,“可惜了,一份好姻缘。”
她不知道大姐是为她叹息,还是为她自己叹息。
一次郭婷婷去大姐那里,大姐让她还是搬回家住,她说天气不冷了,她想住店里,干活方便些,也省得晚上跑来跑去的让爸妈操心。
她察觉到大姐话里有话,忙追问她为什么。
大姐说她晚上回去感觉有人跟踪她,好几次了。
她一听,就知道是高胜辉所为。
她说:“姐,你别怕,不是坏人,我来解决。”
“你怎么解决?”
“我知道是谁。”
“是……谁?”
“你应该知道。”她从大姐犹豫的口气中猜出她也知道。
“他到底想做什么?”
“姐,他知道你现在是一个人了。他在犹豫,是因为他的家庭负担太重,害怕拖累你。”
“当时我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现在……”
“他说,那时候你们小,还是个孩子,当然得听爸妈的。”
“他怎么什么话都和你说?”
“姐,勇敢点,他真的很好,除了穷点,不要再错过了。”
“错过就是错过了。”
“可老天爷又让你们再相遇了啊。”
“那又怎样?我们都不再年轻了,没那份心情和力气了。”她长叹口气,心想,他跟在她身后这么多次都不现身相见,可见当年的情意已不复存在了。
“姐,你还不到三十岁呢。”
她见到高胜辉,直截了当地跟他说,晚上别跟着她大姐,黑灯瞎火的,吓着她。
他没有否认, 尬笑了下,“知道了。”
那个星期天,大姐起床后没有去店里,而是去菜场买了一包菜回来,然后向老郭和母亲宣布,中午有人上家里来吃饭。
老郭和田荣桂追着她问是什么人。
她说:“来了就知道了。简单的做几个菜,不要太隆重,吓着人家。我去店里了。”
田荣桂又问郭婷婷知道不知道。
她装着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知道。这不是大姐的一贯作风嘛,有啥好奇的,到中午不就知道了嘛。”
全家除了小满还保持镇静之外,其他的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边做事一边惴惴不安地等待午饭的来临。
郭承欢是先进屋的,随后高胜辉跟着进来了。他有些局促,对着所有看向他的眼光,手里拎着的水果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郭承欢接过他手里的礼物,悄悄地拽了拽妹妹的手,轻声说:“婷婷,介绍一下。”
田荣桂疑惑地看大女儿一眼,又看小女儿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郭婷婷说:“这位是高胜辉老师,也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们英语教研组组长。今天,他是大姐请来的客人。高老师,欢迎你来家里做客。这是我爸,我妈,郭承欢的二妹郭承庆,二妹夫王小满,我是郭承欢的三妹郭婷婷。好,大家请坐吧。”
他毕恭毕敬地一一打完招呼,如释重负地坐下。
田荣桂还是没有忍住,问他毕业几年了,多大了,家在哪儿,家里有几口人,哥哥们都成家了没等等。
高胜辉像个小学生一样如实作了回答。
郭婷婷说:“妈,你让我的领导吃口菜行不行?”她发觉母亲的脸色阴了下来,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田荣桂知道不应该,女儿是二婚,能找到高胜辉这样的已经是万幸了,她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可她心里知道女儿有多好,她应该过上更幸福的生活。她在高胜辉离开之前脸色始终没能晴朗起来,她不是不想,而是实在高兴不起来。
郭承欢送高胜辉走的时候,在外面耽搁了几分钟,回来郭婷婷悄悄问她,他们在外边说了什么?她说:“他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十年前的事再重演。他看出来了,妈不满意他。”
“姐,你怎么说的?”
“我说没事,有我呢。”
“对,还有我呢。姐,你一定要立场坚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