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散之后,郑吣意虽表面上恢复了与众人的谈笑风生,但心思早已全然系在了祝清厌身上。
她心里像藏了只不安分的小鹿,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倾诉、商量。
目光扫过人群,恰好瞧见谢淮钦刚与谢温言结束谈话,正准备离开。
郑吣意莲步轻移,款步走到谢淮钦身旁,左右谨慎地瞧了瞧,见无人注意,才微微凑近,压低声音说道:“谢郎,我心里实在不踏实,那个新来的下人,总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古怪。”
谢淮钦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竟有此事?你且细细说来。”
郑吣意秀眉轻蹙,回想起方才的场景,仍是满心疑惑,“我方才看到那丫头,正和林苑说得火热,张珩衍大人在一旁眼巴巴地瞧着,想插嘴都插不上。
“那场面,别提多怪异了。”说着,还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困惑愈发明显。
谢淮钦双手抱在胸前,神色认真起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你可听到了?”
郑吣意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但我瞧那丫头的神情,紧张得很,却又强装镇定,有些刻意。”
谢淮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可疑,不过,仅凭这些,也不好妄下定论。”
郑吣意咬了咬下唇,接着说道:“不止如此,我瞧着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真要细想,却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
“谢郎,你说这事怪不怪?”
谢淮钦抬手摸了摸下巴,目光中透着几分探究,“这事儿确实蹊跷,先别轻举妄动,我也留些心思,暗中留意一下她的举动。”
郑吣意重重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不能让心怀不轨的人靠近二老。”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几句,约定好密切留意祝清厌的一举一动,这才若无其事地分开。
戏散后的庭院渐渐恢复了平静,下人领着谢念君匆匆朝郑吣意走来。
那下人神色有些焦急,微微躬身说道:“郡主,小公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刚刚在那边怎么都不愿意好好玩耍,一直嚷着要出府去。”
“怎么哄都没用,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郑吣意闻言,目光柔和地落在谢念君身上,只见那小脸憋得通红,眼神中满是委屈与倔强。
她蹲下身,轻轻摸着谢念君的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君儿,乖,明日娘亲就带你出府去玩,好不好呀?外面好玩的可多啦,咱们再等等,嗯?”
谢念君紧咬着下唇,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像两颗摇摇欲坠的珍珠 ,带着哭腔说道:
“娘亲,她怎么还不回来,我好想她。”
话语里的思念浓得化不开,小小的身子因为极力忍耐着哭泣而微微颤抖。
郑吣意心疼地将其紧紧抱入怀中,一只手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似在安抚着他不安的情绪,嘴里轻声念叨着:“君儿不哭,会回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这一幕,恰好落入不远处祝清厌的眼中。
她的身子猛地一僵,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分毫。
望着谢念君那委屈的模样,心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厉害。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抬起,指尖都在微微颤抖,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想要将孩子拥入怀中的渴望。
祝清厌的眼眶瞬间红了,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脑海中那些与儿子相处的温暖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可却很快回过神,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
她用力咬着下唇,舌尖泛起一丝血腥味儿,试图用这疼痛来压抑内心那几近决堤的情感。
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对不起,君儿,娘亲现在还不能与你相认。”
“如今凶手尚未寻出处处暗藏危机,稍有不慎就会给你带来灾祸,娘亲只能忍着 ,只能看着你 。”
尽管心中满是不舍与痛苦,祝清厌还是缓缓转过身,脚步虚浮地离开,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枷锁。
谢淮钦原本满心欢喜地朝着谢念君走去,脚步轻快,眼神里满是对小家伙的喜爱。
可就在快走到跟前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祝清厌。
祝清厌脸上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太过浓烈,仿佛被一层悲伤的薄纱笼罩着。
谢淮钦的眼神紧紧地盯着祝清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深埋心底的面容,
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嘀咕:此人这对君儿的神情怎么如此像……祝姑娘?
怀揣着这份怀疑,谢淮钦决定试探一番。
她强装镇定,走到谢念君面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拉起小家伙的手,语气亲昵又自然:
“君儿,今日可玩得开心?”说着,微微侧过身,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祝清厌的一举一动,接着又佯装不经意地说道。
“那个新来的姑娘,听母亲夸她贴心懂事呢。”
“让她陪着你一起去,好不好呀?”
此时,祝清厌的身子明显一僵,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谢淮钦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的怀疑愈发浓重。
恰在这时,林苑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温柔的目光落在谢念君身上,见小家伙眼眶还有些泛红,顿时心疼不已。
她并未认出祝清厌,只是一心想着安慰谢念君,便柔声说道:“我也一起吧,郡主,大人,你们去忙吧,我和这位姑娘会照顾好君儿的。”
林苑笑语盈盈地看向祝清厌,眼中满是友善。
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那语气轻柔得如同春日里拂面的微风 :“姑娘如何称呼?我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地叫,倒有失礼数。”
祝清厌心中一紧,脸上却迅速堆起了谦卑的笑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紧张:
“林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叫倾林,还望林姑娘多多关照。” 说罢,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林苑轻轻点了点头,“倾林姑娘客气了,既然如此,往后咱们就好好相处。君儿这孩子机灵又可爱,就是有时候会有些小脾气,还得劳烦你多担待着些。”
祝清厌忙不迭地点头应是,“林姑娘放心,照顾小公子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试图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然而,这个小动作却没能逃过谢淮钦的眼睛。
谢淮钦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
注意到祝清厌回答林苑时,眼神总是闪烁不定,不敢与人对视,而且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一种刻意的拘谨。
谢淮钦站在一旁,将祝清厌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不露声色地开口:“既然如此,你们便带君儿去玩吧,注意别让他磕着碰着。”
林苑笑着点头,牵起谢念君的一只手,祝清厌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伸出手,轻轻拉住谢念君的另一只手。
三人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谢念君一开始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闷不吭声。
但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没走多远,就被花园里盛开的五颜六色的花朵吸引住了,逐渐忘却了烦恼,开始兴奋地指指点点。
祝清厌看着谢念君开心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中满是宠溺。
但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收敛了表情,恢复了那副谦卑恭顺的模样。
林苑则一直在和谢念君聊天,时不时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偶尔也会和祝清厌搭话,但祝清厌总是小心翼翼地回应,用词简短又谨慎,生怕说错一个字。
就在此时,谢念君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差点摔倒,祝清厌下意识地一把将他抱住,动作熟练又自然。
林苑满脸惊讶,她自幼习武,身手敏捷,反应向来比常人快上许多。
方才谢念君险些摔倒的瞬间,竟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而祝清厌却能如此迅速且自然地将孩子稳稳抱住。
这一对比,让林苑心中不禁泛起层层疑云。
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祝清厌,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倾姑娘,没想到你看着柔柔弱弱的,反应竟这般敏捷。”
“我自幼习武,本以为在这方面还算有些优势,今日却被倾姑娘比了下去,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 林苑表面上是夸赞,可话语里隐隐透着一股审视的意味。
祝清厌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个举动竟会引起林苑的怀疑。
强装镇定,脸上挤出一抹谦逊的笑容,声音微微颤抖着解释道:“林姑娘谬赞了,奴婢不过是一时心急,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林姑娘武艺高强,奴婢怎敢与您相提并论。方才只是恰好站得近,所以动作快了些,实在是不值一提。”
说完,祝清厌暗自祈祷林苑不要深究。
微微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