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月此刻的感觉，仿佛置身于多年前的梦境之中，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如梦似幻。
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吃着掌门亲手炒的菜时，猛地愣住，随即呛了一口。
饭菜险些从口中喷出，又被她强行憋了回去。
她的脸色因此憋得微微泛红，白皙的面庞上染上两抹淡淡的粉红。
她赶忙端起茶水，滋润了一下喉咙，隔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本想抓住陆沉的手臂传音，却发现对方两手不空，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碗，正吃得热火朝天。
“咳咳，师弟，这是怎么回事？”石月用眼神示意桌上的饭菜，意思是想问为什么掌门会乖乖给他们做菜。
然而，陆沉却误解了石月的意思。
他顺着石月的眼神看过去，看到的却是蒜蓉青菜上沾着的一点锅灰。
锅灰是黑色的，蒜蓉是白色的，在青菜上格外显眼。
陆沉夹起那点锅灰，灌注了自己的剑意，激射出去，直直地打在绝尘的背后。
绝尘被这一击打得口吐鲜血，又在大力的冲击下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
他被自己吐出的鲜血浇了个满脸，接着在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
绝尘连吭声都不敢，抹了一把脸，将大部分血液擦去，迅速弯腰站好。
“有锅灰，重做。”陆沉比起黑帝来，态度还是温和许多的，起码没有让绝尘去猜测他的意图。
此刻，石月彻底相信了陆沉拥有大乘境的实力。
仅仅用筷子夹起一点蒜蓉，就能让化神境的掌门口吐鲜血。
石月脑海中思绪万千，瞬间想到了许多。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陆沉，对于陆沉能助她坐上掌门之位，再也没有丝毫怀疑。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陆沉的处理方式又如此直接。
绝尘迅速重新炒好了菜。
炒菜之前，他把锅刷了又刷，确保没有一点锅灰，才颤颤巍巍地将菜放在石月面前。
“你把掌门的位置传给她。”陆沉很不客气地用筷子指着绝尘，指手画脚。
“是！”绝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交出了掌门令牌。
只是心中仍有一丝不甘心，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只是，清净乾坤道宗的掌门需要得到主宗清源道宗的认可，在继位大典上当众公示盖有清源道宗宗主印鉴的帛书才行。”
“这些你不必管了。”陆沉伸手轻松拿过绝尘手里死死捏住的令牌，没有丝毫停顿，直接递给了石月。
“好了，现在你是掌门了。”
石月双手捧着掌门令牌，只觉得烫手，却又舍不得放下。
她这些年为何一直无法突破，还不是因为绝尘以掌门的身份克扣了玉髓峰的资源。
为了保住玉髓峰，保住师父传下来的山门，她甚至愿意向新掌门效忠，可对方却认为她并非清净乾坤道宗嫡系，不予接受。
她殚精竭虑，委曲求全，甚至只敢奢望能成为副掌门，在门内有一席之地便心满意足。
没想到，刚刚向陆沉求助，她不过闭关修炼几日，陆沉便帮她拿到了掌门令牌。
“师弟……这……”石月几乎不知该说什么好。
虽然还未得到清源道宗的正式认可，但她相信陆沉肯定会帮她达成心愿。
“不必多说什么。他怎么处理？”陆沉轻轻微笑，手指着绝尘，语气平淡地问石月。
“杀！”石月毫不犹豫，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吐出一个字。
紧接着，绝尘便死了。
那名坐在陆沉对面，一直沉默不语、修为高深莫测的黑甲男子，只是放下左手端着的饭碗，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
绝尘便化作了一堆灰烬，随后被峰顶的山风卷起，片刻间就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而黑甲男子拿筷子的手甚至没有丝毫停顿，精准地夹起一片肉和两片菜，送入口中。
石月内心震撼不已，这就是高阶修士的力量吗？
她根本没有察觉到灵力波动，只是隐隐感觉到有爆裂的火焰瞬间燃起又熄灭，一个化神境的修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失去了生命。
见陆沉和黑甲男子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也努力做出平静的模样，只是夹菜的筷子抖了好几下，都没能夹起一片青菜。
另一边，魂啖与月息的进展颇为顺利，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已经了解到了新掌门的喜好以及背后的关系网，很快便商量出了赠送何种礼物，以讨对方欢心。
他们准备了不同档次的礼物，共七份，分别对应七名掌门的心腹。
此前，他们已私下决定，就在清净乾坤道宗附近的山头暂且安身，现在只需得到对方对他们实力的认可即可。
在这方面，他们信心十足。
且不说他们这边一共有三四十位化神境修士，而清净乾坤道宗只有十来名化神境，单是靠着陆沉与石月的关系，他们觉得此事也稳操胜券。
只是，茶已经泡了几十壶，各色点心也隔一会儿尝一口，都吃了十几盘了。
该问的都问完了，众人甚至开始互相讲述晴昼海和大陆上的八卦。
而陆沉，还在与石月叙旧，尚未出来。
对面的陆灵倒是兴致颇高，一直在询问晴昼海的各种事情。
魂啖一边给他讲述，一边在心底悄悄地与月息沟通。
“陆先生已经去了三日了，只是叙旧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我们不清楚陆先生与他师姐究竟多久没见，不好妄自揣测，且再等一等吧。”
月息一点也不着急，他相信以陆沉的实力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更何况现在已经返回大陆，接下来只要按照他和月无限制定好的计划行事就行了。
可这一等，又是三天过去了。
等石月满脸笑容，与陆沉并肩从后间出来时，魂啖都已经开始指点陆灵的修为了。
“陆先生，石峰主。久别重逢，值得庆贺。”魂啖感应到陆沉和石月从后间转出来，立刻抛下陆灵，率先开口。
“只是我等还要去拜见其他峰主，已经叨扰多日，不便再打扰了。”月息立马接话跟上，中间连个停顿都没有。
“是啊，是啊。冒昧前来拜访，竟促成了陆先生与石峰主久别重逢。待我等拜见过其他峰主之后，定再来玉髓峰一叙。”魂啖语速加快，丝毫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回见，回见。”说着，魂啖和月息一左一右，架起陆沉就往外走。
其实，没有经过石月这个峰主的允许，众人是无法从玉髓峰飞出去的。
但此刻她心情格外好，也就没有阻拦。
石月看着陆沉扭头回来向她道别的样子，捂着嘴笑出了声。
她实在无法将之前杀伐果断的陆沉，与现在无可奈何被两人架走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先去拜访遮天峰的刘长老。刘长老虽然不属于新掌门绝尘一派，但却是清净乾坤道宗资历最老的长老。有他的支持，我们在附近建立据点的阻碍就会小很多。”
月息架着玉盘，魂啖向陆沉讲述他们这几天制定的计划。
“咳咳，那个……刘长老其实早就投靠了绝尘一派。若不是他暗中与绝尘达成交易，绝尘也当不上掌门。他靠着这个交易获得了大量资源，已经准备冲击返虚境了。”
陆沉眼睛眨呀眨，透着无辜的神情，和魂啖分享他刚得知的消息。
魂啖总觉得陆沉表情古怪，话里有话。
但陆沉带来的新消息冲淡了他的怀疑。
他思索片刻，接着说道：“不妨事，就算他倒向了新掌门，也不影响我们的计划。只需要把礼物再增加一些，我相信他还是会支持我们的。”
魂啖说得很肯定，可看到陆沉的眼神愈发无辜，紧接着就听陆沉开口说道：“刘长老已经死了。嗯，前几天刚死的。”
“死……”魂啖一口唾沫噎在喉咙里，险些呛住。
他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既然已经死了，那我们转道去拜访掌天峰的王长老。”
月息默默地调整玉盘的飞行方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下一刻就听陆沉说道：“王长老也死了。”
“也……！”张嘴欲言的魂啖，再次被噎住。
他思考片刻，忽然有个猜想，猛地看向陆沉，一字一顿地问道：“他们不会都是你杀的吧？”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陆沉的回答斩钉截铁，可眼神却透着心虚。
魂啖将信将疑地看着陆沉，迟疑着开口问道：“那昆玉峰的妙仙子？”
“也死了。”
“小碧峰的闲真人？”
“死了。”
“大碧峰的鲜真人呢？”
“死……”
月息已经彻底把玉盘停在了空中，无奈地看着陆沉，心中已然猜到，这些人的死亡即便不是陆沉亲手所为，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魂啖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直跳，决定略过其他掌门亲信，直接去拜访绝尘掌门。
只是出发前，他还是决定问一问陆沉：“绝尘掌门总没有死吧？”
“他是最先死的……”陆沉缩了缩脖子，往旁边挪了一点。
“陆先生！”魂啖先是大喊一声，把陆沉吓得连退了几步。
随后又瞬间泄气，他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说道：“陆先生，下次你再有什么行动，能否先跟在下说一声。在下倒不是责怪陆先生，陆先生实力强大，自然可以随心所欲。而我们这些修为低下之人，还是需要仰人鼻息的。”
“嗯，好。”陆沉瞬间找回自信，仿佛刚才心虚的人不是他一样。
说来也怪，他明明实力比魂啖强了太多，可对方跟着他这一路，好像一直都是对方在照顾他。
他要是做了什么事，下意识就觉得魂啖会责怪他。
魂啖见陆沉回答得认真，点点头，准备重新理清思绪。
“那陆先生能否给我们讲讲，现在清净乾坤道宗的局势？新掌门确定了没有？我们是否要参与清净乾坤道宗的掌门争夺，扶持一个亲近我们的掌门，比如玉髓峰的石月仙子？”
陆沉跟着魂啖一起点头，然后语气随意地说道：“那倒不用，石月现在已经是掌门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我们赶紧回去！”魂啖瞬间跳起来，催促月息赶紧转回玉髓峰。
月息呵呵直笑，看着魂啖急得跳脚，却就是不动。
“我们回去干嘛？”陆沉不解地拉着魂啖问道。
“当然是跟石月掌门搞好关系，方便我们后面行事。若是有了清净乾坤道宗的支持，不管是你想报仇，还是天月门想重新在大陆站稳脚跟，都会容易很多。”
魂啖一直催促月息，可月息就是不动，急得他自己催动灵力驱使玉盘飞行。
月息倒也无所谓，反而一直呵呵直笑。
“我们关系已经很好了，不用再搞了吧。”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趁热打铁，把你们两人之间的师姐弟关系，扩大成与我们众人的关系。刚才我们走得匆忙，现在想来实在太失礼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魂啖自己催动玉盘，飞行速度比起月息催动时慢了不止一半。
他一边尝试加大灵力输出，一边改换指法。
“师姐不是那样的人吧，更何况我刚刚帮她坐上了掌门之位，她不至于生气吧。”陆沉挠着后脑勺，不太明白魂啖为什么这么着急。
人群中的星继看着陆沉的动作，会心一笑，也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后脑勺，同样不明白魂啖为何如此着急。
魂啖催动玉盘，怎么都飞不快，心中更加生气。
可扭头看着陆沉呆呆的样子，他又实在生不起气来。
他停顿了一下，才让语气平和下来，询问陆沉：“陆先生，你真的……你告诉我，你这几天都干了什么？”
陆沉和人群中的星继继续挠着后脑勺，一边努力思考该怎么说。
“也没干什么吧……”
就在魂啖又要发火的时候，陆沉才慢悠悠地继续开口说道：“就是师姐说现在玉髓峰有困难，让我帮忙，我就让黑帝把掌门逮过来宰了。
师姐说掌门还有七个亲信，我们就一起摸过去挨个都宰了。
后来师姐说刘长老也投靠了掌门，我觉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让黑帝也宰了。
现在掌门令牌在师姐手里，只要得到清源道宗的认可，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掌门了。
对了，我们现在应该去清源道宗。”
月息呵呵笑着，挥袖切断了魂啖和玉盘的联系，找准方向，快速地向传送阵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