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山上熬了整整两天半的硝,还好山洞里凉快,这活要是在夏天的室外,真就没法干了。最终收获了大概十几斤硝石。
我们回到家里,把周全和高香兰也叫了来,我们找来一个小瓦罐,装满水又加了点糖和蜂蜜,把它放在水盆中央。然后开始在水盆里加水加硝石。
“哎,真的凉了哎。”高香兰贴的近首先感觉到了。
我试了试瓦罐确实冷了不少,但过了一会硝石都融了,我揭开盖子也没见结冰啊。
我跑出去把门口的空水缸往近处挪了挪:“快,快把罐子拿出来把盆里的水倒在这缸里。”
周全拿出罐子,高香兰把水倒进水缸,我去舀水:“我们再重复一次刚刚的步骤。”
我们又把瓦罐放进水盆,加水加硝石,这次果然罐子里开始结冰碴了,如此我们又重复了两次,终于得到了一罐子的冰碴,此时我们几个已是一头的汗。
终于到了享受劳动成果的时候了。我们每人分了一小碗碎冰。这他妈的哈根达斯也比不了,所有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真是神乎其技,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头一回吃到这人造的冰,而且还是在夏天。”乌巢禅师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这一小碗,至少得卖五十钱。”高香兰已经开始盘算她的高记冰室了。
高翠兰的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恐怕卖不了。”周全率先扫兴地说道。
“五十钱好像是有点贵,那就三十钱。”高香兰思虑一下说道。
“不是钱的问题,那硝石,已经用一半了,而且这是他们花了三天才做出来的。”周全指着装硝石的罐子。
其实我也早注意到了,没想到这玩意消耗这么大。虽然把外面的硝水烧干还能继续用吧,可烧干这半缸水,捡柴火也是个麻烦事。
“那不白忙活了,费这么大劲才能吃上一口冰,怕也就只能卖给那乌斯国国王,他能吃的起了。”高香兰的冰室开不成了。
“你不是说这硝石还能鞣皮吗?要是效果好的话,或许也能挣钱。”周全提醒我。
但我对那鞣皮其实更没什么信心,我就只是听过而已,我连生皮子和熟皮子到底多大区别都分不清。
傍晚我便去张猎户家问问没有边角料的兽皮拿来实验,同时和他一起把那口锅运回去。张猎户直接给了我一整只兔子皮,我对生皮终于有了感受,又干又硬,还一股味儿。这玩意要是穿身上肯定是不行的。在我们把锅抬回去了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好东西:锅底的卤水。这东西可以点豆腐呀,我问了高翠兰和张恭,他们都很确定庄子上没有豆腐这种东西。
我取出卤水,把大锅涮了几遍,叮嘱张恭煮肉的时候再涮一遍,而且要把锅上的铜锈刮刮,那玩意有毒。又请教了张恭这鞣皮的大概做法,谁料他也不太懂,就说见人家是把生皮子放在鞣液里泡个十几天,拿出来晾干就行了。
我回来后索性直接就把兔皮扔到那半缸硝水里了。
吃完晚饭,我点上油灯,开始随便翻看老马的笔记和我的火药实验日志,虽然这里的油很精贵,可我还是没有养成早睡的习惯。
“这是什么?”乌巢禅师问。
“我之前做火药的失败记录。”
“火药?治病用的?”
“不是,害命倒是有可能。”
“毒药?”
“也不是,就是我们未来打仗用的一种东西。”
“打仗用的东西怎么能叫药呢?真是瞎起名字。”
“这东西和豆腐一样,最早都是那帮修仙的人炼丹时炼出来的,所以叫药,而且后来很长时间都只是拿来庆祝节日用,用来打仗是很后来的事了。”
“看来这炼丹时不时地就会有惊喜发生啊,难怪老君天天在那炼丹。”
随后我又聊了些有的没的。
不过我在老马的笔记上发现了一条关于东边河里怪事的信息,老马记录了多次河里头
漂鱼的时候都是下雨天,虽然不全是,但老马猜测河里的怪事和下雨有关。
第二天一早我兴冲冲地去找高香兰,告诉她以后可以做豆腐过活。经历了烈酒和制冰的事,她现在倒是变得稳重了。硬是让我保证豆腐要是做砸了,糟蹋的豆子得我来赔。
我也只能答应了,虽然我不会做豆腐,但估计就是用卤水让豆浆凝结,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我没想到磨豆浆的豆子需要泡好几个时辰才行,只能等晚上或者明天了。
今天高尚一个人过来找乌巢禅师,拿着张地图,询问乌巢禅师知不知道怎么去大唐,老乌他不出所料的一问三不知。我看着连海岸线都没有的地图,更是分不清我们现在在哪。
“你要去大唐跟着乌斯国的商队去不就行了。”我觉着这个事应该也不难呀。
“商队的路线是乌斯国绝密,怎么可能带着外人。”高尚回答。
“那一直往南先去高昌国,然后再走丝绸之路去大唐呢?”我又给出建议。
“高昌和乌斯是敌国,他们中间设了边防,没法过去。”高尚又给出答案。
“那我就没招了,你们不是都避世快两百年了吗?你是要去唐国旅游?”我好奇地问。
“避世避世,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老祖宗要避世。这两百年来,高老庄看似生活越来越富裕,实则一切都在衰败,不说君子六艺,单是识字的人都越来越少,丝绸技法已经失传,方木工也做不出鲁班锁,黄师傅祖上可以一拳打死老虎,到了他这辈能从老虎嘴里活命就不错了,周到周医工更是庸医,他连字都不认识,居然还装模做样地整天捧着本医书给人看病。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景象我都只能从书里才能看到。明明我们的故乡有那么灿烂的文明,我们为什么不回去,就算她有些问题,我们也该置身其中改变她啊,躲在这山沟里算怎么回事!”
高尚这一番猝不及防的慷慨激昂弄得我还有点感动。妈的,果然年轻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说得好!虽然我很能理解你们祖宗的想法,但我也完全赞同你应该回大唐看一看。你回大唐这事包我身上了。”刚步入中年的我,多少还剩点青春的余温。
“你不是刚说你没办法吗?”乌巢禅师泼冷水道。
“办法现在没有,但以后肯定有。哎?沙漠带个司南能走出去吗?”我不确定他们有没有指南针。
“我父亲五年前就是带着司南进了沙漠的,至今杳无音讯。”高尚的回答让我后悔刚刚的多嘴一问。
此时高翠兰又来尾随乌巢禅师了,高尚才收起了情绪。高尚听我讲起淮南王做豆腐的故事,一百个不相信,他很确定《淮南子》里没有豆腐这种东西。
高尚想回大唐,高翠兰想修仙,无论是入世还是出世,他们都想离开高老庄,可他们毕竟现在还在这,而有个人他此时已经启程。就在今天,高图给家里留了一封信,再一次牵着他的马闯荡江湖去了,他之前走过一次,在乌斯国内转了一圈,钱花光了,最后是要着饭回来的,如今他又出发了。就像他学武的经历一样,他并不是像高尚所说的那样只坚持了三十一天,他在放弃之后的第某天,身体不疼后,又回来找黄师傅学,然后又放弃,放弃之后又反悔,来来回回韧性很强。我甚至觉着如果我学武多半也和他一样。最后是黄师傅韧性被磨没了,见他一次打一次,才打消了高图学武的念头。高图这个人在我看来就像一个青春版的堂吉诃德,你也搞不清楚他究竟要什么,但他确实又给了认识他的人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