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对于楠特威奇,你有什么看法?”莫里斯亲王放下酒杯,对着玛格丽特·德拉·冯·勃朗特问道,两人刚完成一次久别重逢后的问候。
“在西南部,1月康沃尔地区我们赢得了布拉多克高地的胜利,5月在斯特拉顿又打了一次胜仗。2个月后拉尔夫·霍普顿爵士和比维尔·格林维尔爵士,在巴思附近的兰斯当击败了议会军中的一流将军威廉·沃勒爵士。但是,这一次我们伤亡惨重。比维尔爵士在临近胜利时阵亡。此后不久,霍普顿爵士也在一次炮弹爆炸中被炸成重伤。7月13日,我们在朗德威高地一仗中获胜。月底,你攻占了布里斯托尔。9月,埃克塞特向你投降。”玛格丽特啜了一口果汁,并没有直接回答亲王的疑问,而是先从目前的战事分析,“在英格兰中部地区以及稍远的北部地区,6月份在阿德瓦尔顿荒原,纽卡斯尔勋爵大败费尔法克斯勋爵及其儿子托马斯爵士,使王党军占据了整个西赖丁地区。”
“如您所见,目前局势对我们而言极为有利,但这并不意味着楠特威奇保卫战的结果毫无悬念。”玛格丽特朝身边站着的玛丽挥了挥手,后者呈上一卷手抄文书。
莫里斯意味深长地将目光转移到玛格丽特手中摊开的卷轴,在他的印象里,或者说,据可考历史,勃朗特公爵的手抄文书总是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
虽然这位老公爵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对圆颅党的战争中,但她的计策成功让王党军在英格兰战场上大获全胜。
虽然陛下经常以鲁伯特(鲁伯特亲王)的意见为基础制定战略,但只要这位一扔出她的手抄文书,就算是鲁伯特本人,也会同意由她来主导局势。
然而这次,手抄文书并没有意想之中的计策,而是——
“我们的劣势。”玛格丽特把摊开的文书换了个方向,使莫里斯能够看清上面的内容——双方军事数据对比。
莫里斯陷入沉默,他急切地读取文书中的一切,玛格丽特就这么看着他。其间她示意玛丽,玛丽弯下腰,她对后者一阵耳语,后者鞠了一躬告退。
“这是我们无法弥补的劣势。”莫里斯在接收整合所有资料后,说出了半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
就冲这句结论,玛格丽特不得不承认,比起无所畏惧、性情暴烈的鲁伯特,同为亲王的莫里斯才是一位出色的统帅——精明能干、能谋善断。
正好两人互补。玛格丽特发现两人的优点是如此契合,一边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如果谍报部门没有出错,围攻楠特威奇的将会是托马斯·费尔法克斯和奥利弗·克伦威尔。”玛格丽特说着又喝了一口果汁——和这位前公爵共事一年,莫里斯很清楚玛格丽特的习性,也许她不能碰酒。
“说到克伦威尔,您真的确定他是我们最大的阻碍吗?”亲王挥了挥手中的文书,里面有对这个人物特别的标明。
神秘莫测的笑容出现在前公爵的脸上。
“别那么确定,殿下。”她指着自己的脑袋,“虽然它有用,但指不定也有糊涂的时候。”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占卜术么?”莫里斯的口气充满了敬意。他知道前公爵的种族,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但因为历代族长的表现,血族,反而成为英格兰贵族的典范。而占卜术这些东西对于超自然物种而言,应该是不在话下。
“占卜术所得的未来并不是既定的未来,一切都具有不确定性。”玛格丽特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只是在透明玻璃里,本应该呈棕褐色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血红。
“我这次想和你谈的,可不是我们的敌人,至少不是表面上的敌人。”
莫里斯挑了挑眉:“我们说的是哪个人?”
“托马斯·布拉德。”
“他有什么特殊的?”
“不确定性。”
亲王噗嗤一笑。
“公爵,说真的,我们刚讲到一切都不确定。”他板起脸,“单凭这一点,我们不能怀疑任何一个同胞。”
“但目前局势我们不能允许有任何一个叛徒出现。”玛格丽特回以同样的表情,“虽然这个叛徒不会成为我们失败的主要原因,但却会是导火索,或者是其他等意义的东西。”
几秒钟的迟疑,莫里斯在多次语言组织后,说道:“您确定这是一个好主意?”
“是没有更好的主意,仅此而已。”前公爵端起茶,故意放慢速度,小酌一口,留给亲王足够的思考时间。
“这么说吧,布拉德的事我理解了,但您为什么要找我?”
玛格丽特给了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第一,布拉德目前在你的麾下,而且是陛下的重臣;第二,比起其他同等级的领袖,鲁伯特过于鲁莽,纽卡斯尔、马斯格雷夫并不管辖英格兰战区,目前对布拉德有直接作用的只有你。”
莫里斯没再说什么,企图在自己的脑海里找到关于托马斯·布拉德的信息。
“如果就和布拉德的熟悉度而言,纽卡斯尔公爵是他妻子家族的挚友,伦理关系来看,她比我更适合胜任这份工作。”
“但比起海伦娜(海伦娜·桑德拉·纽卡斯尔),你与陛下的关系更为亲密。你说到底还是王室成员,虽然不是直系,但和身为贵族的海伦娜相比,你才有义务清除王室的忧患。”玛格丽特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让原本分层的茶水重新混合,“不用推辞,我相信你的能力。”
亲王叹了一口气:“那您是高看我了,处理叛徒,鲁伯特才是专家。”
“过于武断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斩草除根,后续危害远远超过循序渐进。”玛格丽特指着他胳膊上一道显眼的伤疤,提醒着过去发生的那件事。
“您希望我怎么处理他?”从回忆中脱离的亲王问道,这一次,他不再心怀疑问。
“占卜术不一定正确,而且未来的叛徒不能定义他的现在。”玛格丽特说,停下来等待回来的玛丽给她倒上果汁,“任何一个阵营都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效忠者,即便我们处于优势,但人心却不一定有圆颅党稳定。”
“你是想说除了他还会有其他怀有二心的人?”
“我可没这么说。”但玛格丽特的语气给人一种就是如此的感觉。
“所以我们不能除掉他?”莫里斯说道,有些激动,“就这样放任他去搜刮平民,然后再随他投入圆颅党阵营?”
“这并不是放任,殿下。”玛格丽特在对莫里斯的称呼上稍稍加了重音,这成功让后者冷静下来。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监视,在布拉德表现出叛变倾向时,一刀断罪。”她端起果汁,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只见她语重心长地补充道,“为了你好,可千万不要快刀斩乱麻,在紧要关头导致了军队的内部混乱。”
“在圆颅党即将重组前的僵持时刻,我们容不得出现一点意外。”
莫里斯再一次陷入沉思。
“我需要让另一个人知道这个档案。”在玛格丽特准备起身去处理其他事情时,他突兀地说道。
“没问题。”出乎意料,玛格立特爽快地给出了权限,“我只希望你知道档案的重要性以及用人的准确性。”
“我会的。”莫里斯郑重地点点头,起身告辞。
门关上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玛丽忍不住问道:“您信任他吗?”
玛格丽特卸下力气,摊在自己的椅子上。
“如果对所有人都保持警惕,那未免也太累了。”她举起高脚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何况我只是幕后推手,除非贵族彻底完蛋,不然与我无关。”
阴影划过玛格丽特的面庞,一瞬间,玛丽也不知道,她的上司到底有什么想法。
“‘接近朋友,更要接近敌人’,如果这句人类的智慧真的正确——”
“那么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希望莫里斯知道他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