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寿村的秘密经过乔婉娩、李莲花及百川院几位院主商议之后,因为牵涉甚广,图谋甚大,到底没有昭告天下。
一线天洞窟中活下来的还有三十七人,其中大多神智已失去泰半,行事混沌,只凭着动物本能在觅食和栖息,更且性情暴躁,反复不定,又因为浑身长满了白毛,所以即便百川院费尽了力气查出他们的身份,又暗中通知了其亲友师门,可是这些人最后也只有两人走出了石寿村。
李莲花看着那两人被其妻女接了去,沉默了许久,身后还有那嘶吼声不时传来。许是也在石寿村共处过一些时日,虽然不知这些人是否意识到自己被抛下,然而在那叶小舟载着这两家人离开的时候,乔婉娩发现不少人眼中有晶莹液体濡湿了前胸的长毛。
有些人的亲人好歹还来了一趟石寿村,在见到惨状后留下银钱托百川院好生看顾,更多的是在拆阅过百川院的密信后,只道百川院成心欺诈,有辱其门风,大手一挥就不客气地将信使请出了门。更为甚者,尽管李莲花考虑再三,决定不令这些信使知道密信的内容,但还有两名信使竟差点被灭口。
李莲花又看了眼在湖畔呜呜哀鸣的数人,长长叹了口气,在除去这身白毛、恢复神智之前,他们终究还是回不去了,世俗的眼光又怎会容得下这般怪物?
至于石寿村中的那些南胤妇孺,百川院也派来数名刑探一一审问过去,惊讶发现这百余名上至七十多的老妪,下至四岁的孩童,居然人人都参与过诱骗江湖人士之事。虽然大多是奉命行事,到底也属从犯。
李莲花犹豫再三,还是决议将长老数名犯有命案之人押回百川院按例处置,其余诸人就地留下,负责照顾这些已是无处可去的三十五人。
药魔千里迢迢被召来,一见如此景象,先是一喜,以为李莲花到底也对他的制毒之喜好产生了兴趣,待得知不是以之作为药人之类,反而还要想办法解了他们身上的蛊毒,这位年纪已是不轻,眼看头发就要掉光的老叟,恨不得当场表演个晕厥,来个金蝉脱壳。
可是,李莲花已微笑着等待他倒下的那个瞬间了。
药魔苦着脸道:“小老儿是制毒的,这要解毒,还是南胤的毒,实在是为难呐。”
“如果解完这毒,就能回药王谷呢?”李莲花已经捏住了他的命门,悠悠然道,“这毒还难解吗?”
“不难,不难……”药魔一叠声应完,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由干笑几声,抬眼见李莲花只是微微一笑,倒也没再说什么。
“那就交给你了,”李莲花又道,“百川院到时候会有五个人留在这里,你需要什么,尽管和他们说。至于其他的,你也是老江湖了,就不必我再说了吧。”
药魔打量了下远处地头,几位百川院弟子正带着请来的老农指导石寿村民开荒种植,而那些中毒的数名江湖人士,因为吃了药魔的镇静之药,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更远处的树荫下,看起来浑浑噩噩,倒不复可怖之态。
“这些人就算能解毒,怕也是废人了。那些用来解毒的药材少说也要千金,如今就连他们的父母亲人师友都当他们已经死了。”药魔颇有些心疼地道,“李公子当真要一一救过去?”
“若是你落到这样境地,会不会希望有人能救你一把?”李莲花慢慢道,“既然我能做,为何不去做呢?”
药魔倒也不意外,只见他清咳一声,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纸来:“这是小老儿需要的药材单子。”
李莲花接过来,见那上头开列的单子后头竟还附着约估的银钱数,也不知这老家伙从哪儿打听来的价钱,竟是与市价差不了太多。
那单子打头不过列了些连翘、金银花、蒲公英、黄连之类常见的解毒药草,李莲花略略一扫,就见后头已经是雪莲、蛇胆之类的贵重药材,这倒也不打紧,可他再一看,什么千年人参、百年犀角之类赫然入眼,而这还不算完……
“你真不是趁机敲诈?”李莲花一双眼睛看着药魔,“当真需要这么多?”
药魔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正要将那准备了一天一夜的几箩筐话絮絮道来,就见李莲花已经将单子递了回来。
“找乔院主,我现在一文钱都没有。”李莲花拍了拍衣服,露出他的清风两袖,“至于能采购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说罢,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显然已经耷拉起脸的药魔,心情很好地走远了。
对了,路过荒地之时,他还看到那还未锄去的杂草丛里,有白影晃动。
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谁——隐于此中,或许对他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了。至于解毒之后又将何去何从,那已经与他无关了。
和角丽谯打赌,破解石寿村中的隐秘,不过耗费了两日时间,可是后续安置却花去了他半月光阴。许是因了那洞窟中数十落难人才能见到的惊才绝艳,三十多人初时的躁动不安只在他靠近时才能安抚下来。
这些幸存之人到村中最多不过三四个月,最少的也不过半月之期,中毒时日尚浅,药魔在第一批药材到来后当即试了第一道解毒之方,颇有见效。
李莲花终于安下心来,便同乔婉娩告别了这已换新貌的小小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