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当天的后宅门庭若市。
早有预见大大夫人一大早就将姑娘们支了出去,并嘱咐着付如鹤带好侍从一路紧跟,务必不能叫闲杂人等冲撞到了姑娘们。
付如鹤原本是应该返回京城的。
可如今的松风书院已经由生人执掌,再去书院也起不到劝学拘束的作用。而西府那头二郎夫妇也早已启程出京。付如鹤未曾思索,就决定同其他人一道留在安阳,等到后面再回京也不迟。
春日里的安阳府倒比京城要鲜活几分,随处可见的野花都在朝天用力托举着,挤挤攘攘的顶着一簇簇五颜六色的小花在路旁迎风摇摆。
姑娘们已经许多年都不曾再见过这般鲜活的野趣。行至一片青草坡前,大姑娘做主停了车马,由吩咐侍女将随行的吃食玩具尽数拿了下来,在河边不远处铺了一张垫子,打算就这般坐在地上游玩。
其他的几位也随后而至。她们方才在车上还很沉闷,可一旦踏入这片绿色春意里,几个姑娘就又都鲜活了起来,开始无拘无束地在旷野中撒着欢儿。
四姑娘在水边正洗着手绢,洗着洗着,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一旁的野花上面,又开始四处掐弄嚯嚯着路边的野花。
五姑娘正在花中扑着野蝶,扑着扑着,人就已经跑远了。付如鹤叫随行的女护卫盯紧了她,一旦有不对的苗头就立马带她往回走。
六姑娘也在水边看着游鱼,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心生喜爱,竟然踩着铺垫越过障碍,跳到中间的大石块上去捞鱼去了。
付如鹤见状心惊胆战,于是他也暂时顾不上别人,自己纵身一跃也跳到了她旁边准备捞人。
六姑娘的动作虽然看着危险,但实际上她才是最为省心的一个。她在大石上蹲的稳稳当当,一旦鱼儿游的稍远些便立马收手,收手的同时口中还碎碎念道:“鱼儿啊鱼儿,我本意想送你一场富贵无忧,可偏偏的,你门竟然不领我的情。”
付如鹤被她的闲言逗得忍不住发笑,他刚笑出声,就被六姑娘用眼风扫过,吓得他立马扭头装作去看七姑娘的模样。
七姑娘方才正带着丫鬟去放纸鸢,此刻纸鸢还在头顶挂着呢,只是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七姑娘胆量过人,又有不俗的武艺在身,因此付如鹤只是念叨了一句,也没真的担心她跑远。
姊妹几人正在春意里玩的不亦乐乎呢,这时,已经跑远的七姑娘突然带着五姑娘回来了。她不光带着五姑娘回来了,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灰头土脸的短衫书生。
见到有生人出现,付如鹤的心情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了。
付如鹤快速地从河中央又跳到河岸上,他大步冲了两下,赶在开口之前就从七姑娘手中夺下那人并将他用力地按倒在草地上。
“你是何人!因何出现?是谁派你来的,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被制裁的那个男人被付如鹤的突然暴起吓得险些忘了思绪,他急忙开口,辩解道:“我是一位郎中,见小姐脸色不好,上前帮忙把脉罢了!”
听见这话的付如鹤忍不住手中一顿,求证般的看向了七姑娘。
七姑娘方才也是这般出手迅猛的。只是她比付如鹤还要利落,还未听他多说什么就已经拖着他往回走了。
七姑娘被付如鹤看的心底发虚,同样回头向五姑娘求证。
五姑娘此刻终于有机会开口。她被七姑娘看的有些发毛,先是应声点了下头,又出声解释道:“确实如此。我方才跑的太快了,一不小心就有些岔气。这位郎中见我脸色不妙才上前把脉,他把脉前是问过我的。”
一不小心竟冤枉了一位好人。
付如鹤和七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慌忙拉着他起身的同时,口中也不停地道歉着,说是自己太过冲动,以及自家姐妹言语不清这才导致出这场误会。
再次被自家兄妹怪罪的五姑娘有些挂不住,她小声的争辩了一声:“我方才说了的,只是没人听见。”然而她的言语声太小太温柔,只需要吹来一阵柔风,便能将她的辩解吹散了。
前头的那位郎中突然回头冲着她笑了一下,不知是听见了她的解释,还是单纯的只是想打个招呼。
这个问题在五姑娘心中快速地划过一道,就如同流星一般,只是一闪就转瞬消失不见了。
前头的付如鹤已经同郎中迅速地交好,一旁的七姑娘觉得无趣,索性又拉着五姑娘回到了大姑娘的身边。
一直在静坐的大姑娘见她们二人头上大汗淋漓,立马高声叫人过来伺候,又是递帕子又是递茶水,生怕晚一步就会让姑娘们感到不适。
另一处,已经开始热络起来的两个男子已经开始敞开心扉地聊起了家中琐事。付如鹤何其精明,他虽看着实诚,但实际上却句句都在设防,只不过三言两语便将这郎中的家底几乎全套了出来。
可怜那对面的郎中还一无所知,还在嘿嘿傻笑着,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还不算是正在的郎中。我家虽是医药传家,自小我也是饱读医术的,但我父亲却总说我还差一窍没开,还不容许我开堂坐诊呢。方才我擅自诊脉确实有些冒昧,险些挨一顿揍也是应该的。”
付如鹤依旧面不改色的继续套着话,聊到后面,又听那位郎中自报家门道:“我家住在城东的善心堂,堂里面的那位白大夫就是我父亲。付公子若是想日后再找我,只需差个人过去报信即可。”
付如鹤默默的记下了这个地址,又聊了没多久,白郎中就出声要告辞了。
白郎中准备要回家,这时,五姑娘又突然冒了出来,说道:“方才得郎中相助,还未来得及谢过您!”
五姑娘盈盈下摆,再抬眸时眼睛里的春意看的格外动人。
白郎中不知为何突然脸红了一下,忙低下头连声解释:“我只是把了一下脉搏,实际上并未做什么有用得事,姑娘你无需多谢。如今已经快到正午,我家中父母还在等我呢,请容许我先行告辞。”
听见他要走,方才在远处偷听的其他几位姑娘也都起身站了出来,向着白郎中的方向俯身拜别。
白郎中没想到前面还有这么多人,着急忙慌的挨个还礼,再转身前又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几眼,直看的他脸皮越发通红。
付家的姊妹恰好背对着他,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安阳府内,作为东道主的大夫人险些有些招架不来。她曾操持过大大小小的各种宴会,可没有那场宴会上的夫人们是这般热情的。热情的叫她口干舌燥,一口气都险些喘不匀。
她被这场宴会折磨的心力交瘁,待到送走这些宾客之后,大夫人终于狂灌了几口茶水。待缓和了几分之后,大夫人终于向付侍郎追问道:“这安阳府内的大户不是非常忌惮咱家的吗?怎么突然这般热情,甚至还有人才见一面就要上赶着给咱家姑娘们做媒?”
付大人也是在饮宴时才得到了一些新消息,于是他在心中稍微整理了一番才说道:“太子在军中很有作为,一上任就收服了北面的边军不说,甚至还多次带兵奇袭,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重创了北面的芦叶军。”
“芦叶军?那不是北面苍蓝的主力军吗?”大夫人好奇地问。
付大人挑眉道:“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