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诗琪笑着任由老爷子打量,说道:“外爷,孙婿可是一片真心,您就别怀疑了。”
“您若是有什么问题只管问。”
“什么外爷不外爷的,世子爷客气了。如今琪姐儿嫁了你,老爷子我也托大问一句,你在外头的那些名声,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洪天祥盯着沈诗琪。
沈诗琪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外爷会质问她为何四处风流、身患隐疾相关的事。
没想到外爷会如此敏锐。
沈诗琪面容也正经起来:“请老爷子屏退左右。”
洪天祥哼了一声。
洪瀚打量着洪老爷子的神色,吩咐下人们都出去。
洪夫人见状:“你们慢慢聊,我和正道去看看厨房的菜,中午大家一块吃饭。”
说着,拉着儿子便出了正厅,还让外头的下人走远了些。
堂中只剩下洪家父子、世子夫妇四人。
沈诗琪面露一丝愧色,说道:“我过去确实荒唐,却也没有外头传的那般夸张,如今有了诗琪,我已迷途知返,如今在侯府,是诗琪帮着管家。”
洪天祥冷笑:“一掷万金打赏戏子,也叫迷途知返?”
沈诗琪尴尬的摸摸鼻子:“此事需得向外爷澄清。实则那春喜班,是我买的。”
洪老爷子更是呵呵了两声,正打算嘲讽,忽然定住。
买下来?
开的虽是书局,到底也是生意人,洪天祥意识到不对劲。
借着《人情胜天》这戏,春喜班如今是京城最火的戏班子,每日里堂会和演出不断,可谓日进斗金。
“所以,是你为他们造势,才捧他们成角儿?”
“是。不过,功劳却是诗琪的。实不相瞒,《人情胜天》的戏本子便是诗琪所写。只不过,侯府少夫人做这等事传出去不太好,我便担了这个名儿。”
洪天祥大为意外,看向顾晗:“你还会做这种事?!”
顾晗点头,故作羞涩:“是,外爷。那戏本子其实是我写的,此事原本只有我和世子二人知晓,不欲外传,也请外爷和舅舅将来替我保密。”
洪瀚亦是心中震惊,但反应很快立马表态:“自然,自然。”
洪老太爷再次打量了这位世子,哼了一声:“怪不得写的是个治病的故事。”
脸色却不难看了。
琪姐儿原本在沈府谨言慎行,规规矩矩,从不行差踏错,嫁了人之后却又能写本子又能发明活字印刷,可见日子过得比以前松快得多。
说明夫妇俩感情没有作假,是真的感情好。
“你这身子,可能治?”洪天祥又忍不住问了一嘴。
“爹!”洪瀚连忙拉洪天祥的衣袖。
接二连三戳人痛处,这可真是!
沈诗琪不以为意:“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我那庶兄在外头散播我的名声,传得吓人。外爷放心,孙婿往后一定尽心治病,再也不拈花惹草。”
洪天祥点头:“治好病了尽早诞下嫡子才是要紧。”
旋又皱眉:“你那庶兄...?”
“庶兄年少有为已经中举,颇得父亲器重,名声也比我强。也是怪我以前不争气。如今诗琪嫁了我,我们夫妇一体,即便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也会痛改前非,努力上进。”沈诗琪当即表态。
“罢了,你心中有数就好。世子莫怪我说话难听,这养戏班子终非正道,世子还是要做些世子该做的事。”
对他们权贵来讲,商贾之事算是末流,让手底下人经营便是。
洪老爷子也不觉得侯府差这点钱。
再说了,他们洪家也不缺钱。
沈诗琪点头。
话虽有些刺耳,但是外爷肯如此说,算是认可了她这个孙婿的身份。
“外爷的意思我明白,所以这次上门,除了给您送礼,也有一事请外爷和舅舅帮忙。”沈诗琪笑道。
来了,正事来了。
洪家父子双双肃容,看向世子。
洪瀚拱手:“世子请说。”
“我与诗琪整理了一个图册,请外爷以书局的名义替我散出去。”
顾晗将图册拿出,递过去。
看完图册,洪天祥不解:“这是防疫的法子?瞧着像是《人情胜天》戏文里的内容?”
“是。”
“这是为何?”
沈诗琪说道:“我前阵子做了个梦,梦中明年年初有暴雨,尸横遍野民不聊生,便去明镜山求了一卦,卦象亦说半年之内恐有大灾。我心不安,便做这些事情求个心安,无事自然最好,若是真有暴雨时疫的,能多活下来些百姓,便是积德了。”
“请外爷替我将这些册子印上几万份,分发众人。”
“世子心存仁念。”
虽然对这个说法和做法不以为然,但就凭着这个举动,洪天祥觉得这世子虽然废物,人却不错。
罢了罢了,如今到底也是琪姐儿的夫婿,只要日后琪姐儿日子过得好。
再说了,那活字印刷术,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珍宝。
“此事交给洪家,世子放心便是。”
洪天祥答应了。
沈诗琪笑眯眯:“多谢外爷。”
事毕,洪天祥单独叫了顾晗问话,让洪瀚陪着世子。
洪瀚不善交际,寒暄几句过后没了话题,沈诗琪便道:“舅舅有空,不如与我手谈一局?”
洪瀚有些惊讶,他曾听说过,镇北侯府世子曾善棋。
但那是世子少时。
近些日子镇北侯府处在风口浪尖,许多关于世子小时候的传言也被外头百姓拿出来津津乐道。
就比如棋艺。
世子少时棋艺不错,自诩同龄之间无敌手,正逢南方的靖国使节团来访,一位年仅十三岁的国手少年随使团同行,世子盛情相邀请求对弈一局,少年欣然赴约,结果世子惨败,恼怒之下抡起棋盘砸向少年,险些将人打了。
世子被侯爷狠揍一顿,自此之后便很少下棋。
洪瀚本以为,此事会是个禁忌,没想到世子竟会主动提起。
洪瀚点头:“自然可以。”
他业已算是棋坛高手,平日与人对弈甚少有败绩。
世子既好棋,又给洪家送了这样的大礼,就不着痕迹的让让他吧。
一刻钟后。
洪瀚额头微微见汗,越下越是心惊。
起手羚羊挂角,世子的落子看似胡闹,实则步步为营。
到了中盘,布局渐渐成形,细看之下竟是杀机四伏!
洪瀚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世子。
对方不仅不急不徐,落子如飞,甚至另一只手还拈了一块桂花糕,吃得正香。
洪瀚眉头皱紧。
后期争劫,洪瀚计算许久,屏气凝神落下一枚白子,神情舒缓,露出笑意。
片刻之后,黑子便落了下去。
洪瀚的笑意顿时凝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