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西服装厂向社会公开出售的公告登报后,不断有人来问询,让刘志扬做起了纷至沓来踊跃竞标的美梦。可是,热闹一阵之后,风平浪静,乃至无人问津,他期盼的竞标没能实现。有一股风声也不知道是谁放的,说温州有“八大王”,全是富起来的个体户,都受到了打击,有的被关押,有的在潜逃,坊间流传“谁富谁倒霉”。
这天,刘志扬和几个公社干部在办公室叹苦,眼看明天就到截止日,这事恐怕得黄了。
三个月解决,看来是不可能了,刘志扬正愁眉苦脸的,却见钟志远出现在门口。
他一眼认出来了,叫道:“呀,这不是志远吗?”
他站起身来,几个公社干部都好奇地看向钟志远。
“刘书记!”钟志远叫了声,冲在场的人微笑了下,说:“我来投标!”
“投标?”
刘志扬像没听懂地问,几个公社干部也是相视不解。
“对,水西服装厂不是公开出售吗?我来投标!”钟志远肯定地说。
他是广州回来后,听小罗子来家玩时说起的。
“噢,你要买水西服装厂?”刘志扬如梦方醒,诧异地张着嘴巴。
“是啊,这里又不是学校,我还能来上课不成?”钟志远玩笑道。
“可,水西服装厂,投标要有相应条件……”刘志扬根本无视了他的玩笑,犹豫了一下说,差点没问:你有钱吗?
几个公社干部也是一脸怀疑地看着钟志远,大码头钟家出名的穷,不然也不会一家人挤在一个鸽子笼似的水板房里。
钟志远浅浅一笑,将银行给他开的资金证明轻飘飘放在桌子上。
刘志扬拿起一看,“噢!”地惊叫了声。
几个公社干部抢上前来,一看,也“哦”地一声惊叫起来。
他们心里都在想:原来大码头钟家这么有钱,竟是隐藏富豪。装得可真可怜,一家人住在水板房里,过年才买了个彩电。有钱人真是抠,对自己都这么小气,唉!
小小的20万元资金证明,在公社干部心里掀起千层浪。
“刘书记,我有资格投标吗?”钟志远问。
“有,有,当然有,当然有!”刘志扬忙不迭地说,他冲一个干部吩咐道:“去叫张会计!”
那人立马出去叫人。不一会儿,进来一个秃头胖子,正是张宝坤。他看到钟志远在现场,吃一惊,心下疑惑是来找他麻烦的,脸上神色变幻着,眼睛骨碌碌地转。
“郑主任留下,张会计,我们商议一下水西服装厂出售的事。”刘志扬说,清退不相干的干部。
张宝坤这时才脸色安定,狐疑地看了看钟志远,两人尴尬地笑了笑。
钟家这个儿子现在是诗人了,难不成今天来买水西服装厂?张宝坤猜想着,心里讶异。
果不然,刘志扬把银行的资金证明给张宝坤,张宝坤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他看了看证明,看了看钟志远,没说什么。内心却翻江倒海,20万!自己贪污都没弄到这么多钱,说不出的一个羡慕嫉妒恨。
很快,双方就达成一致。
刘志扬整个人轻松得要飘起来,水西服装厂像块巨石压得他年都没过好,现在真是无事一身轻。
双方草拟了协议,待验厂后敲定售卖价。
钟志远收起协议,不经意地问:“刘书记,厂子附近的闲置地卖吗?”
“怎么,你要买?”刘志扬惊喜地问。
张宝坤干瞪着眼看着钟志远,不可思议,竟然还有钱买地!
钟志远点点头说:“周围的地我都要。”
他说话的口气,轻松得像是在买一筐烂白菜。
“那可不少啊,有100来亩吧?”郑主任看着张宝坤问,张宝坤点点头。
“我全要了!”钟志远平静地说。
刘志扬既震惊又欢喜,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喜讯。那片地一直荒在那儿,恐怕还要荒下去。他不自觉的搓了搓手。
郑主任让人拿来土地相关资料,几个人在地图上比比划划,最后测算出来,有120多亩,200块一亩,得两万四千多块钱。
“抹个零头怎样?”钟志远试着问,其实并不在乎。
刘志扬看向郑主任、张宝坤,还有其他几个人,大家相视默默地点头。
“好,那就抹掉零头。”
刘志扬拍板,双方签定了土地买卖合同。
钟志远收起合同,再次问道:“罗家村河边那片荒滩卖吗?”
这次,得到的回应是一叠声的“卖!卖!卖!”,怕被人截和似的急切。
双方签订合同,钟志远将罗家村那片狭长的荒滩,5亩地归于名下。
他走出江心寺,心头窃喜,转身朝庙门鞠了一躬,心想:真是菩萨保佑,买地跟买白菜一样,捡了大便宜。
他哪知道,公社干部也正弹冠相庆,赚了!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