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刚点着一根烟，还没等抽上一口，手下就又慌慌张张的跑回来。
“他妈的，什么事，不会敲门啊？！滚滚滚！”
曹明本来就是个混子，这两天气不顺，说话更冲。
“大哥，有人来了，是……是……工商来了，来了两台车的人，就在外面等着呢。”
“什么？工商局的？他们来干什么？”
工商局一般不会管他们，几个月都不来一次厂里检查一次，更没有所谓的突击检查。
钱涛跟市里某位领导关系很好，这些事早就安排明白了。
今天是工商局突然来人，难道是钱涛的关系不行了？
还不等曹明琢磨明白其中的原因，工商局的几人早已等的不耐烦，推开门走了进来。
“是曹明吧？我们是市工商局的，过来检查你们的产品。”
工作人员亮了一下证件，又亮了一份文件。
“近期关于你们平常饮料的投诉特别多，我们用要求来进行抽查。”
曹明陪着笑，“同志，我们厂……就是被人陷害的，我们都报过警了，怎么还有人投诉呢？这就是谣言。”
“假不假的事，我们化验之后才能知道。”
工商局的人身着灰色制服，头戴大盖帽。领头的应该是一个干部，腰间还配着一把手枪。
曹明在一众手下面前说一不二，我看见工商局的人心里也发怵。
一般工商局的人出来检查，不会带着枪，今天是明显有准备的。
说白了，市里就是想查“宏达”，他也拦不住。
“同志，我们的厂子都快停产了，也没啥好查的。但我们肯定全力配合。”
曹明让手下带着工商局的人去了车间。
车间早已经没有往日热闹的景象，三三两两的工人坐在生产线上闲聊打牌。
原来坐着闲聊，想都不要想。生产线上忙的要命，一分钟都闲不下来。
“诶？你说咱们厂还能干下去不？”
“嗐，谁知道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发工资就行。”
“我就怕厂里发不出来工资，我听说厂里好像没钱了。”
“不能吧？我觉得厂里挺有钱的。”
工人们天天在厂里上班，不信什么有毒的谣言，小作坊里加工环境那么差，也没见人被毒死。
怎么可能喝点饮料就中毒了？
既然不担心中毒，更担心工资的问题。
“所有人离开生产线，我们是工商局的例行抽查产品。”
工人一转身看见工商局的人，吓得都乖乖走到门口。
这边曹明赶紧给钱涛打去电话，出这么大事，他得让钱涛知道，还得让对方兜着。
钱涛在临海有办公室，此时明明就在电话旁，任凭电话响了好几分钟，却始终没有接起来。
旁边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恭恭敬敬地提醒：
“涛哥，电话。”
“不用接了，小龙，肯定是曹明。”
“他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
钱涛不慌不忙，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嗯，没什么大事，就是厂子要完了。”
没用的人，不必留着。
江城的饮料市场再次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国营饮料厂因为背靠商业局吊着一口气。
以前的市场份额基本上都被“百乐”给占的差不多了。
工人们倒是没什么感觉，每个月到手就这么点钱，谁也不关心厂里的死活。
就算厂里哪天干不下去，也能分到其他单位。
但办公室里，江哲眼神阴狠，死死盯着桌上的一份《江城晚报》。
标题写着：
【乡镇企业，也能办好百姓喜欢的饮料厂】
通篇没有写任何关于国营饮料厂的事，却处处在暗指他们厂。
“什么叫也？”江哲狠狠将报纸拍在桌上。“瞎写！”
报社的唐主编可不觉得是瞎写，这篇文章是他亲自执笔的。
他看着手上新印出来，还带着墨香的报纸，拿起电话给顾晚晚打去了电话。
“顾厂长，看到报道了吗？”
“看到了，唐主编写的真好。”
顾晚晚将看过的报纸递给秦峰，这篇报道是她专门找唐总编写的。要是前几天顾婷婷不出来蹦跶，她还想不起来江哲这个人。
这份报道，就算是送给江哲的“礼物”了。
“那就好，我这也是实事求是，咱们厂的饮料的确好喝，我家孩子可喜欢了。”
“喜欢那就太好了，明天我让人送几箱过去。”
顾晚晚挂断了电话，秦峰拿着报纸，走过来问道：
“媳妇，你别说，唐主编这报道写得还真不错。就差把国营饮料厂几个字写上去了。你说国营饮料厂的领导看了会什么样？”
顾晚晚不知道具体什么样，但肯定不会太好。
事实和顾晚晚猜的也差不多。
《江城晚报》是江城重要报纸，厂长办公室当然也有，他看到报纸上的内容，气的脸色铁青，直接把江哲喊了过来。
“江哲！你到底是什么回事？现在厂里积压了多少饮料你没看见吗？！”
江哲藏在办公桌下的拳头紧握，捏的骨节泛白，辩解道：
“厂长，咱们研发新产品的能力不足，只有橘子饮料，根本满足不了市场的需求。”
“我叫你来是想听你说这些事儿吗？！”厂长拍了一下桌子。“销售是你的工作！我跟你说，现在厂里的情况很不好。”
“怎么了？厂长？”江哲觉得厂长话里有话。
厂长重重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好像一个长辈，语重心长地跟江哲说：
“小江啊，你别怪我对你要求严格，估计你也听到一些消息，我呢，要调走了。整个厂子里，我一直觉得你能力最强。其实，我走之前，一直想做件事。”
厂长故意停顿了一下，打量了一下江哲。
“刘副厂长也要退休了，我想提拔你当副厂长。”
“什么？”刚刚还愤怒的江哲一下子怔住了。
巨大的惊喜砸得他头晕，原来是他误会了厂长。
“小江，虽然你资历浅，但你是大学生，肯定能带领好厂子走向未来。”
厂长说到江哲心坎儿里，他是厂里除了赵宁之外的大学生，怎么可能不被重用？
“厂长，我肯定不辜负您的厚望。”
江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了几句客套话。
直到江哲走出长城的办公室，还觉得刚才的对话很不真实。
他这么快就从经理到副厂长？
以前那些瞧不起他的那几个同学，还有顾晚晚，是知道肯定后悔。
江哲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些人吃惊的表情，特别是当初说着不原谅他的顾晚晚。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远，厂长才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上面赫然写着：
【江城国营饮料厂破产警戒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