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花二曲的魂飞魄散,净世莲包括后土,全部不复存在,六界的人声势浩大的围剿,却被冗月来这么一下,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各个都有些颓败。
大殿之上,和尘还在怪罪冗月下手太狠,一点不留余地。
冗月面无表情,说出的话也是云淡风轻的:“那小花妖就算被生擒,净世莲也不会归天界所有,天君何必恼怒。”
“你!”
和尘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眼下一口气憋着,着实难受。
太上道祖疑惑的盯着冗月的背影,似乎要把他看透。
他怎么觉得冗月自修罗一战结束后,就变得格外的无情呢?
天君也是,不周山围剿那小丫头过后,也在六界放话澄清,说冗月神尊先前是被那小花妖以妖术蛊惑,那些流言蜚语若是再被听到,损了神尊的威名,就是与天界做对。
天君焦急的一系列动作,像是在掩盖什么。
冗月完全不为天界的地位所争取任何事,这一点气的和尘够呛,他却自动忽视了和尘的不悦,自顾自的说道:“而今最重要的,是派人羁押捉拿那些逃窜而出的恶灵,防止生灵涂炭。”
跑出来的恶灵不少,六界合力,也得抓上一段日子,更何况这些都是上古恶灵,实力也是强横,躲的躲,跑的跑,伤的伤,实在是不好抓。
尤其是人间界,毫无自保能力,人皇已经多次在凡间祈祷天界助力了,为此还大兴土木,造就诸神台方便向神使传递信息。
更何况天界作为表率,又岂能真的看着人间界遭殃而袖手旁观?
和尘只得下令,派了一些人去了人间界,冗月转身正欲离去,却与太上道祖的目光撞个正着,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清冷,太上道祖的目光与他对上,他赶紧尴尬的笑了笑,别开了脸,收起了心里的疑问。
冗月一路走回离怨宫,偌大的宫殿有些空荡,孤寂,长长的回廊处,尽头便是弱水湖,恰逢夕阳落下,火红一片,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不周山的人,痛心疾首的问他为什么。
恍惚间,一个人影从余晖里走向他,不知道为何,他总是下意识的以为,那是个红色罗裙,可真的到了眼前,却是个绣了滚云纹的黑色华服,绝美的小脸上,紫色的眸子里尽是羞涩。
“阿月,我等你许久了。”
冗月皱眉,这声阿月,听得他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忍着这股子不悦,他问道:“女君等我做什么?”
暮瑰笑了笑,伸出手,白瓷瓶浮现于掌心:“自然是备了上好的丹药,阿月你与那些修罗打斗,受了伤也是需要好好的静养的,我就让人从魔界准备了些,你可以试试。”
“女君。”冗月的目光放在她粉面含羞的脸颊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很感谢你的仗义出手,以你的心头血去豢养我的元神,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解除灭魂咒,得以苏醒,恩情我记下了,只是……”
暮瑰被他的话说的有些内心忐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只是什么?”
“这些丹药我用不到,另外。”冗月补充道:“恩情归恩情,你毕竟是魔族女君,我是天界神尊,女君还是不要唤我阿月,我有神官之职,女君以此唤我即可。”
暮瑰的笑容一瞬间僵硬在了脸上,她用自己的心头血,就换回了这样的一个待遇?
以前,那个小花妖不也是一口一个阿月的喊,也没见他这么在意过。
“还有。”冗月本来掠过她的身旁,又侧头说了一句,“离怨宫从无外人,我不习惯有生人在此,还请女君以后,莫要随意出入。”
话毕,冗月不做停留,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暮瑰的脸色煞白,她手里握着药的瓷瓶逐渐用力,只听见咔擦一声,药瓶碎裂,扎进了她的掌心里,面部神情有些扭曲,双眼因为嫉妒而泛红。
为什么?
他醒过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没错,本以为这次关系会缓和很多,可没想到,他对她,始终都有隔阂,怎么对那个小花妖就没有?
冗月刚刚说的那些不许她做的事情,全是花二曲在的时候,常做的事情,也没见冗月不允许过,怎么到她这里,规矩就这么多?
书房里,冗月静静地坐在书案前,看着上面摆开的古籍功法,另一边,是一份手写的功法书,字迹真算不上好看,有几句功法还抄串了,很明显抄的人不用心。
修长的手指轻缓的抚过已经干涸的字迹,冗月垂下眼帘,又掏出了碎成两截的浮生环,与功法书摆在一起,陷入了沉思。
他自醒来后,暮瑰便浑身是血的倒在他的身边,以自己的心头血豢养修复他的元神,地上还有碎成两块的浮生环。
他给暮瑰渡了修为疗伤,她告诉自己,有个小花妖盗取净世莲,六界首领,正在不周山进行降服,让他快去。
冗月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下了灭魂咒,但是却不记得具体的来龙去脉,他的记忆里,有太多的地方是空缺的。
他回想起太上道祖那个欲言又止的神情,不免眸色低沉,事情真的是越想越不对劲,深谙法术的冗月也能猜到,他似乎被人抹除了记忆,但是,他试探过,自己的身体里没有任何被抹除记忆的痕迹。
探查过程中,他察觉自己的体内,除了有暮瑰的心头血残余力量外,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当他闭眼去细细的探究的时候,冗月惊讶的发现,那股力量是来自于他的元神。
他一开始还疑惑过,这抹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是属于谁的。
而当他在不周山,亲手杀了那个小花妖的时候,冗月才恍然大悟,那股力量竟然是来自于她的。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的元神,被深深的烙上了一个彼岸花的印记,至今还在给他以守护,稳定修复他的元神。
他的灭魂咒,究竟是因为暮瑰的心头血所解开的,还是……因为那个小花妖?
——
通明阁内,暮瑰姗姗来迟,和尘正施法打开烛阴盏,察觉到身边的人状态不是很好,他知道暮瑰去找了冗月,笑的有些嘲讽:“女君看起来,吃了闭门羹?”
暮瑰被调侃的心里怨气更甚,她冷哼一声:“天君,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我一早派人盯着那个丫头,你也不可能找到陌原这样的地方,更不可能有机会断了冗月的情根,剜了他的心,让他恢复如初,接着为天界所用。”
和尘低眸,掌心里,那颗新生的心还有着炽热的感觉,跳动的感觉强烈,似是要冲破他的禁锢,追寻自由。
他倒是没有想过,冗月生来无心无情的人,竟然真的会因为一个小丫头生出一颗心。
六界动荡不安,各族都需要养精蓄锐,而他天界才牺牲一个兮伽,损失了一个战神,冗月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
尽管这人有时候,是真的我行我素惯了,根本不听指挥。
那也总比他一心偏袒那个小花妖,为情蒙蔽双眼的好。
一个小花妖,哪里有天界重要?
“你拿着那丫头的内丹给阿月解除诅咒,却谎称是以自己的心头血救的阿月,鸠占鹊巢,还废了她的浮生环。”说到这,和尘睨了她一眼,“那丫头虽然死了,可你别忘了,她的身后,还有那个涂山氏,这件事如果让他查出来,他不会放过你的。”
涂山九阙?
暮瑰恍然间才想起这个人,话说回来,这个涂山氏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查到又如何?”暮瑰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他身为青丘的神王大人,还能为了一个小花妖,与我魔族翻脸不成?”
和尘不置可否,他转回目光,将从冗月身上取出来的那颗心放进了烛阴盏里,上了封印,才缓缓道:“涂山九阙为人肆意不羁,向来以自我为中心,你拿青丘去威胁他,根本无用。”
暮瑰的眸色变冷,和尘从她进来至今,一直在数落她的所作所为,可他自己又谈何干净?
“那你呢?”暮瑰讥讽道:“你剜了冗月的心,使他断情绝爱,忘了与那丫头的所有,促使他亲手夺了那丫头的命,天君,若是有一天,他记忆恢复知道真相,你觉得,他会杀了你吗?”
话音刚落,暮瑰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凌厉的风,继而脖子倏地被勒紧,和尘遏制住她的脖颈,轻而易举的将人举起,声音里冰冷彻骨。
“本座把你叫过来,是为了警告你,你与本座现在处于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论你有多钟情阿月,多想让他对你动情,也绝不可以触及我们的底线,而不是让你以此来要挟本座。”和尘眯起眸子,语气威胁道:“明白吗?”
暮瑰被掐的脸色涨红,她之前被战夏几乎废了所有的法力,而今也只是在恢复的阶段,面对和尘,她毫无还手之力。
“……明白……”
见她开始妥协,和尘厌恶的松开手。
暮瑰得了空,忍不住大口呼吸,剧烈的咳嗽,在一个瞥眼间,她看清楚了和尘手上的烛阴盏,那分明是冗月之前,在妖界斩杀的烛龙的龙骨所炼制而成的。
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成了对付他的法器。
暮瑰看向和尘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丝的畏惧,这个天君,居然从那时就开始留有后招,以防冗月与他不是一条心,不归顺。
这人心思深沉似海,而冗月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九死一生得到的烛龙骨,最初就是用来对付他的。
他的兄长,一直在提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