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缚宁被拉着走上一节后,苟明之就松开她的手跟在她身侧,周围的人流被他有意无意得隔开。
两人正去往寺庙深处。
走上好一阵,他也不主动说话,缚宁只好出声询问:“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
可能是太热,也担心会被人轻易认出,苟明之的头发扎成一捆,戴了帽檐很深的桶帽,鼻梁上也架着副眼镜。
他的五官其实是具有攻击性的浓颜系,只是平时总笑意盈盈,所以削弱了那种该有的冲击感。
苟明之稍稍偏头,唇角弯起:“自然是求神拜佛,前面有个专供游客上香的炉鼎,我们去看看。”
缚宁敛了敛眸,对此并不期待。
她要是不来,萧思木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单独留在别馆里,来这纯粹是不想让萧思木担忧两难。
拿出手机,简单给萧思木去了个信息:[我现在和苟明之在一起。]
萧思木:[你们往哪个方向走的,我要去找你们!!]
缚宁正准备将坐标发送出去,对面又发来一条信息。
萧思木:[呜呜x﹏x,董璃非拉着我,想让我陪她四处逛逛,现在没法去找你…][哭泣]
缚宁:[没事,人多,你们注意别走散了,之后再会合]
越往里深入,香烛的味道就越为浓烈。
朱红围墙下,香客从两人高的弧形拱门处进进出出,里面人声嘈杂,这块区域的温度似乎都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
由门下进入。
前方广场中央摆放的巨大香炉正对着庙宇殿堂外,炉中香烛挤得满满当当,横七竖八得歪扭着。
有的香已经燃烧殆尽,只剩顶部漆黑的竹签立在那,有的还烧的正旺,猩红的火点铮亮,炉中景况和下方一圈手拿香火,往前挤挤攘攘的人群一样惨烈。
缚宁眉尾抬了抬,果断转身朝拱门出口走:“我先走了,你自便吧。”
胳膊被苟明之拽住:“都到这了,不走个流程岂不可惜。”
缚宁心中不快,语调却稀松平常,听不出喜怒:“挤成这样,这香我也不是非上不可,如果你真想去,我可以在这等你。”
苟明之视线一一扫过广场中央的人群,微笑着转头看她。
“放心,我不会让你灰头土脸。”
两人拿着点燃的香站在人群之外。
苟明之将自己手里的香递过来,缚宁伸手接住。
肩膀被苟明之环起,收拢的力道带着她往他胸口处靠,适宜的力道没有挤到她受伤的手。
炽热的呼吸,比她高的体温,令人心安的熏香。
抬头是男人侧颚,还有他唇边隐而待发,势在必得的浅淡笑意。
他现在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真实,似乎不只是单纯的伪装。
凭借着苟明之的体格和身高优势,他们走的确实顺畅,途中不免出现一些分外倔强不甘退让的游客,但也被苟明之强硬扒开。
他边扒开人群边摆着一张迷惑人心的笑脸礼貌道歉:“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手下却毫不手软,双臂稳健有力,手背用力时突起的青筋异常明显。
缚宁的胜负欲瞬间被激起来。
上香,当然是要靠实力,他俩显然是在场最有实力的。
怀中的缚宁丝毫没有意识到暧昧的氛围。
攥在手里的香似乎受到阻碍,她没功夫去看,只将手往上抬了抬。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在吼骂。
“哎呦哎哟,谁的香杵我腰背上了...”
“妈的,烫死了。”
不过根本没几人注意到。
渐渐的,缚宁鼻尖覆上一层薄汗。
好热。
心情似乎也有点微妙,可能是受到周遭香客的影响,她也有些心潮澎湃,这种情绪她许久不曾有过。
上一次极度期望做好某件事是什么时候,太久远,不是不记得,是不想回忆起来。
抵达香炉,缚宁只需伸手就能将香插进炉中,她盯着香烛顶端没有动作。
苟明之投来视线,却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静静等着。
缚宁沉寂两秒,对上他目光,举起手中灰扑扑,黯淡无光的香:“抱歉,多半是刚刚太挤,不小心弄熄了。”
两人份的香烛顶端早就没有火星,燃烧后残留的香灰抖落下来,飘在她虎口处,还有几根折断下来耷拉在她指背。
缚宁面上平静,眸底暗流涌动,嗓音却异常清淡。
“大多数肉眼能预测到的结局,再怎么费尽心思也很难改变...原本你一个人也不至于白忙一场。”
苟明之笑意不再,眸色也暗了暗,仿佛知晓这些看似平静的言论至关重要。
“话是这样没错,但只要我甘愿,那无论结果好坏,都不算白忙一场。”
缚宁只觉得听见笑话,她淡淡移开视线,看着熄灭的香,准备松手丢弃。
哪有什么甘愿,有所图谋而已。
人们争先恐后得穿过人群将寄托着自身难以实现的愿望的香栽进炉鼎。
为财,为情,为健康,为顺遂,为事业步步高升,为家庭美满幸福。
一方香炉,承接人们厚重密集的欲望。
那些愿望能不能实现显然是个未知数,但仍然抵不住心底那丝说不定能实现的侥幸。
包括刚刚她自己也是抱有期翼的,只不过她的期翼破灭得实在太快。
香没能脱手,苟明之握住缚宁手腕:“别急着扔。”
她微抬眼眸,有些疑惑。
苟明之低头在兜里摸索,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润湿,发丝弯曲着贴在他脸上,与他那张面孔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仿佛就该那般。
似乎摸到什么,他抬起头,一双笑眼凝望过来。
“嗒”
打火机响起。
缚宁神色一滞:“你什么时候买的打火机?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这段时间以来,她从来没见他抽过烟,刚才分明也是用庙里专供游客点香的油灯点的。
苟明之点好香,眼尾弯起弧度:“我以前烟瘾很重,后面戒了,揣打火机只是习惯。”
没再犹豫,缚宁抬起胳膊迅速将这些高度参差不齐的香一把插进炉中。
看了眼香火顶端被烫得扭曲的空间,语气凉凉:“任务完成了,走吧。”
还是很热。
像有人在森冷孤寂的渊底点上一根火把四处搜寻,她意图驱赶,却没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