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出去了?”
林知皓听到关门声,微微侧过脑袋,耳朵下意识地捕捉着屋外的动静。
\"熙禾和他。\"
顾青淮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他,曾经也是天之骄子,可近来却总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尘埃,很多事都无能为力。
“兄长可是与熙禾有了矛盾?”
林知皓虽看不见,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顾青淮语气中的异样,仍习惯性地以 “兄长” 称呼他。
“没有。”
顾青淮立刻否认,可话音落下,心中却涌起一阵酸涩。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努力整理着自己纷乱的情绪。
知皓,你恨萧御乾吗?” 顾青淮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萧御乾,便是他们的皇帝,自登基后,大皓除了邻海方向,与另外接壤的三个国家都纷争不断。
近来,表面上大皓和南诏的局势刚趋于稳定;去年,在北境取得了大胜,可与西域却依旧剑拔弩张。
萧御乾的政绩谈不上卓着,不过对子民而言,也称不上昏庸无道。
“兄长呢?”
林知皓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顾青淮的答案。
“他这样,护不住大皓十年无虞。”
顾青淮的话语中带着恨意,想到林熙禾与自己历经种种磨难,他甚至宁愿自己当初在战胜北境时,就死在那片战场。
如此一来,林熙禾便无需艰难抉择,或许早早跟着纪濯,便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另一方面。
萧御乾既然能这般对待自己,日后对那些立下战功的人,也必定不会手软。
这样对待忠诚良将的人,他怎么不恨。
只这一句话,林知皓便明白了顾青淮的意思。
“兄长可有人选?”
林知皓问得很含蓄,顾青淮却明白,他问的是新帝的人选。
他们都不是皇子皇孙,心里自然不会生出自己称帝的念头,但萧御乾确实缺乏治国之才,他表面上一副亲切和蔼的模样,背地里却干着陷害忠良的勾当,就算萧御乾奉上了林滨与林知皓的性命,南诏也并未老实,距顾青淮去年的打探,南诏只是在养精蓄锐,囤积粮草。
“萧承渊。”
顾青淮缓缓说出这个名字。
“他虽平日里装作只会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可实际上是个有真才实学之人。我曾看过他年轻时的文章,其中尽显雄才伟略 。”
顾青淮的内心十分纠结,他不愿成为造反之人,可也深知,就算自己不复仇,若任由萧御乾继续执政,大皓的国运怕是难以长久。
另外一边,月光如水,倾洒在蜿蜒的小径上。
两人默默无言地走着,一直走到四下无人之处,林熙禾才缓缓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穆若言。
“穆若言,强扭的瓜不甜。”林熙禾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你明明心里也有我,怎么就是强扭的瓜了?”
穆若言却依旧不肯相信,他向前一步,试图从林熙禾的眼神里找到一丝爱意,在他看来,林熙禾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我没有。你不要自以为是。\"
林熙禾立刻矢口否认,眼神闪躲,不敢与穆若言对视。
“我自以为是,还是你自欺欺人?”
穆若言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他本来因为两人能单独出来而心情愉悦,可如今看着林熙禾的态度,才明白她不过是想再次与自己划清界限。
林熙禾觉得自己从未承认过喜欢穆若言,可不知为何,又实在不想让他死。
但此刻,她实在不愿再纠结于这些复杂的感情。
“我只想回去,也没办法心无旁骛地跟着你三年。”
“那你以前为什么要答应我?”穆若言紧追不舍。
“你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我在你面前有选择的机会吗?”
林熙禾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微微颤抖,回想起过往那些身不由己的时刻,满心都是委屈。
“你也知道,你没有办法。顾青淮他现在自身难保。你倒是死心塌地。你若是想同我说这些,那我们回去,在你哥哥面前好好说。”
穆若言已经彻底被激怒,他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就要离开。
林熙禾喊穆若言出来,本也不是为了吵架,她明白,今日这个问题若不解决,后面还会反复纠缠。
她急忙上前,一把拽住穆若言的袖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你先别恼,你可不可以好好与我说会话?”
穆若言没有回头,只是失望地问了一句:“你又想怎么骗我?”
“若你不以势欺人,我怎么会骗你......穆若言,你真的在意我,能不能不要逼我......”
林熙禾也带着委屈的哭腔,眼眶微微泛红,可手上抓着穆若言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不逼你,我以后还能见得到你吗?我只要你三年,我死了。你就不能等我死了?”
穆若言的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悲戚,他缓缓转过身,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出一脸的落寞与无奈。
“穆若言,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你觉得若是我们整日在一起,朝夕相处三年,你死了,我承受得住吗?你知道到时候我会面对什么吗?到时候物是人非,你觉得等待我的是什么?”
林熙禾说着,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声音也哽咽得断断续续。
穆若言往日满心满眼只有占有欲,这个让他心动的林熙禾,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原本冰冷的世界。
他曾单纯地想,等自己死后,留下大笔钱财和得力人手,护她余生安稳,却从未深思她将面临的困境。
她身边的人,还能毫无芥蒂地接纳她吗?
难道真要让她为自己守寡,独尝这世间的孤独与凄苦?
穆若言缓缓转身,在朦胧的黑暗中,他看到林熙禾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穆若言,换位思考一下,你能看着我死吗?”林熙禾抽抽噎噎地继续追问。
穆若言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无法回答。
他想起那日,林熙禾宁愿让顾青淮伤心,也要阻止他对自己下手,那时他就知道,林熙禾已经不想让自己死了。
倘若两人真的情根深种,待自己离去,自己无知无觉,可她该陷入怎样的痛苦深渊,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光是想想,都觉得揪心。
林熙禾脚步虚浮地慢慢靠近,轻轻将头靠在穆若言受伤的胸口前,她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飘动,穆若言甚至能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躯。
“你当真舍得我,看着你离开,然后生不如死吗?”
此刻,林熙禾若目睹穆若言死去,倒也不至于觉得生不如死,或许只会为生命的悄然流逝而心生叹息,又或许只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脑海中会闪过曾有这么一个人的模糊印象。
然而,她着实不敢笃定,若亲近之人在自己眼前溘然离世,自己将会承受怎样钻心的痛苦。毕竟,她心里清楚,自己并非那种内心无比坚强的人。
这一句话,悠悠地飘进穆若言的耳朵里,却像一声深情的告白。
在他听来,这就像是林熙禾在问:若我视你如命,你舍得我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吗?
穆若言下意识地轻轻退后一步。
林熙禾抬起头,与他对视,眼中满是哀伤。
“林熙禾,你是知道如何拿捏我的。”
“那你就当我还是骗你。”林熙禾的泪水在月光下晶莹闪烁,宛如断了线的珍珠。
穆若言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他向前一步,双手捧起林熙禾的脸,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一吻,带着他所有的眷恋、愧疚与爱意,仿佛要将两人的灵魂融为一体。
良久,穆若言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他的额头抵着林熙禾的额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今日,再陪我一日,不回去行吗?”
“不行......”
“那晚些再回去呢?”穆若言又问,眼中满是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