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裴时屿,青禾脸色僵硬了一下,“不是,我是一路追赶敌国潜伏在漓国的细作至此,恰好跟你们碰上的。”
夜市里,几人寻了个角落坐下,姜樾向来养尊处优惯了,点的菜都是店里的招牌。
等饭菜上的间隙,几人望着人来人往的热闹繁华夜市,不禁感叹。
“要是姜国也能开夜市就好了。”傅北辰说。
一旁,摊主听见了这话,眉开眼笑,当即送上一盘小菜,“听口音,几位是外乡来的吧。”
“以前,我们兼川这个小地方,连个小国家都算不上,能有如今这般盛世,都是仰仗西陵女帝的英明,才得以繁荣。”
“过往来客,都在我们这里歇脚。”
说这话时,摊主一脸骄傲。
姜樾好奇道,“可是距离你们几十公里外的西陵国?”
摊主点头,“就是四大国之一的西陵国。”
傅北辰挑了下眉,“我记得西陵国的国主不是宣帝吗?”
闻言,摊主脸色都变了,急忙小声道,“宣帝早就退位了,如今是凤帝当政。”
见状,傅北辰几人还想要再多打听一些消息,他疑惑,“凤帝?就算宣帝退位,西陵皇室不是还有好几位皇子吗,怎么也轮不到一位公主执政称王啊。”
“女人也能称帝?”姜樾问。
此话一出,姜樾和傅北辰二人一同抬眼望向坐在他们对面的姜姒。
姜姒,虽生在后宫,却是大明宫唯一的长公主殿下,是姜国女子摄政的第一人,是在沈宴未出现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般的存在。
后来,更是在沈宴一手遮天,独揽姜国皇权的情况下,还能硬生生与之对抗。
更有民间传言,那个时候,令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夜不能寐的人唯有一人,那人便是——大明宫那位。
什么皇帝老儿,什么东宫太子,都是狗屁!
“哐!”的一声,姜姒手中的勺子掉进了碗里,溅起水花,女孩缓缓抬起头,她盯着对面的人……
突然,笑出声。
很阴森的一个笑。
吓的在场的人后背一凉,头皮发麻。
然后,就当所有人被她一个笑吓到面色发白的时候,姜姒又跟个没事人似的,拿起勺子进了一口粥,“看我干什么?吃菜啊。”
又夹起一块面前的红烧肉,语气轻佻中带着一丝隐藏的野心,“说不定哪天姐来兴趣了,就坐上那高位,当个皇帝随便玩玩。”
“不为别的,就为:姐倒要看看,这女子能不能称帝。”
一旁,摊主赶紧压低了声音,“嘘!几位小姐公子,求你们别再说了,那都是皇家……禁忌,况且我等谈论这皇家之事,岂不是不要命了……”
摊主临走之际,赵婳儿冲摊主眨了眨眼,一脸认真,语气谦卑诚恳,“大娘,如果我们想要进城的话,需要……”
“别别别,我不知道。”
桌上,几人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几年,西陵国也发生了一些事。
女子上位,称帝当王。
这是史无前例的。
待摊主走后,青禾才冷不丁开口,“女人为何不能称帝?我就觉得,西陵女帝是千古第一人,她开了一个很好的先例,女人当政。”
“让这世间更多的女子走出宅院,不拘泥于后宫宅斗,教条束缚,让女子也能经商从政,不再依附男人而活。”
“更不是男人生儿育女的工具。”
“你抬眼看看,我们现在所在的摊位周围以及刚才的那位摊主,女老板比你们一路走来,见过的情况,加起来的都多。”
“一个周边的小地方都如此,西陵国城内,那里恐怕才是真正的女子应该待的地方。”她想。
青禾低下头,摸了摸随身佩戴的剑,最先触碰到剑身的是她手指上的茧子。
当初,她不顾父母哥哥的反对,执意要进军营,就是为了建立一支全是由女子组成的军队。
后来,她成功一步步爬上军营里的高位,面见圣上,组建了漓国第一支全女的女子军。
再后来,她入朝,也只为让女子在这全是男人掌权的朝政中能有一席之地。
只是,这一切还不够。
一个人的力量始终还是太弱小了。
更何况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男人群体中,想要分一杯羹。
呵!他们男人可太会抱团取暖了。
所幸,她挺过来了。
女子军也挺过来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赵婳儿也略显不满,恍然发现,从小读的圣贤书,十有九都是男人为天,父为大,夫为纲……
努力想找出这种诡异之感,或者说是找一个平衡,只能拿她身边的人来举例。
“微生姐姐医术高超,不仅会治病救人,还会炼制毒药,青禾将军嘛,更不用说了。”
“整个漓国,就两位大将军,青禾姐姐便是其中之一。”
“对了,还有女子军四大副首领,女子军所有人,当初在敌军攻打皇城的时候,她们可是没有一个人临阵逃脱,全都冲在最前面。”
那种情况下,皇帝失踪,两位将军都不在城中,对方又来势汹汹,蓄谋已久,她们却没有让城中百姓有一人牺牲。
“所以,这是毋庸置疑的。”
闻言,姜樾和傅北辰两人皆羞的低下了头。
最后,还是姜樾率先开口,少年也顾不得会在青禾面前暴露身份的问题。
只一股脑红着脸着急解释道,“阿姐,青禾,赵姑娘,我刚才并非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姜樾语无伦次。
傅北辰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问出的话有问题。
他从小便是太子伴读,是书院中最优秀的学子,是先生常常挂在嘴边的人。
所以,他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跟着父亲走过那么多的地方,为什么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女子不该称帝当政,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女子不该经商入仕……
为什么?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
却又感觉自己好像冥冥之中被什么控制着。
甚至耳边还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你现在出现的所有想法,都是错的。
女子生来就该觅的一个好良婿,然后,相夫教子,一辈子。
傅北辰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只能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是我的话冒犯到了你们,我向大家赔不是。”
随后,他滑动轮椅,来到一个当铺的摊位前,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来。
那令牌是已故祖母送给他的生辰礼,也是他与祖母在这世上最后的联系了。
他与祖母的感情,很深、很深。
可……
当铺摊主看着好宝物,眼睛都亮了,“公子,还当吗?”
傅北辰望着姜樾他们所在的摊位,此刻,他们正在吃肉喝酒。
此次出行,又遇到了那两个人的追杀,他们的盘缠,马车都没了。
距离到云外天还有好一段路程,接下来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傅北辰闭上双眼,深呼吸了一下,“当。”
回去的路上,傅北辰的轮椅被人撞了一下。
“你去哪里了?”姜樾问。
傅北辰回到他之前的位子,“我随便逛逛。”
手摸向腰间,脸色骤变。
再一抬头,不远处一个小孩的背影逆人群而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