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雾卷暮色,星河浮霁。
安陵容带着玉墨转身,她的话从风中传到了安陵水的耳朵中。
“既然入了宫,别打着我的旗号。”
“当差仔细些。”
“下一次见了我,自称奴婢,称呼我为县主。”
安陵水见安陵容转身扬长而去,银牙紧咬,暗自在原地跺了跺脚。
心想-长姐这就开始摆县主的架子了么?
还称呼县主?
她可以是所有人的奴婢,但绝对不能做长姐的奴婢。
去什么延庆殿?
她要去就要去皇上的宠妃身旁,要去就要去皇后,太后的宫中。
教导的嬷嬷说过,宫中只有三位主子,皇上-皇后-太后。
她不甘的看了一眼安陵容的背影,似乎安陵容身上的绫罗绸缎本应该就是她的。
从小,爹就说了,她比安陵容强。
安陵水的小心思藏在腹中,安陵容回寿康宫的路上之时,玉墨却觑了安陵容神色:“县主?”
“玉墨,回去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玉墨点了点头,将好奇咽下腹中,刚才那位是县主的妹妹?
她在宫中当差,知晓除了太后的寿康宫,剩下最安稳的宫殿便是端妃娘娘的延庆殿了,县主是在为她考虑的。
安陵容回了寿康宫中,入了寿康宫正室。
见了太后请安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见了安陵容问道:“听说你去放纸鸢了?”
“是,儿臣去了倚梅园放了纸鸢。”
正交谈之中,竹息从寿康宫的门外匆匆步入,浅浅行了礼:“太后娘娘,年大将军入宫了。”
入宫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寿康宫的气氛微沉,复又听竹息说道:“方才奴婢去了太医院,听说今日莞贵人在倚梅园中被蝴蝶袭了。”
“莞贵人的脸毁了。”
毁了?
太后闻得此言,转头眸色打量了一眼安陵容,眸光意味深长,她说道:“温容,这年大将军入宫,你去取了哀家库房中的?红漆雕弓,送去翊坤宫中。”
“是。”
安陵容听得?年羹尧入宫的时候心内也稍微惊讶,但转念一想,这个时间点,年羹尧入宫是来为华妃撑腰的么?
太后赏赐?红漆雕弓,在史书上来说,是赐给有功之臣的。
这是要给华妃做脸了?
华妃自从甄嬛在翊坤宫门前小产,被皇上训斥了一番,哪怕脱簪戴罪,也没换来君王的半点怜惜。
只是这个时间点却很巧妙,甄嬛毁容了,华妃获了宠爱,按照甄嬛的手段,会不择手段让年家倒台。
似乎,都在太后的算计当中。
安陵容转身,出了寿康宫。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了以后,太后却看向竹息,面带满意之色:“竹息,这丫头的这一局你如何看?”
竹息笑道:“奴婢看不出这一局的痕迹,手段已然是上上乘了。”
太后兀自轻笑,转头又问道:“上次隆科多大人送入宫的酱菜可还有?”
“有。”
“竹息,哀家总觉得这一天会到来,可近来,哀家见了温容,总想起从前的旧事。”
竹息听到这句话,不知道如何作答,只上了香炉前换上了檀香。
这头寿康宫中青烟渺渺,那头安陵容带着玉墨却前往了翊坤宫。
老远便能看见翊坤宫的牌匾,而此时,翊坤宫门前,宫女太监不断来回忙碌,那鎏金的匾额,被夜晚的灯笼发出的光芒,蒙盖上一层浅色。
安陵容往前一步,翊坤宫新来的总管太监很面生,身上都是肃杀之气,肃杀之气还来做了太监?
看来年羹尧对麾下的将士确实是好,也对,身为武将者,如敦亲王如年羹尧,是会惠及下士的。
“奴才给县主请安。”
“免礼。”
有小太监入内通传,安陵容跟在了小太监身后,一路入了翊坤宫。
翊坤宫正中央,那繁琐的镂空香炉,欢宜香的味道正在空气中四散而开,安陵容屏息静气,却看翊坤宫中一抹明黄,苏培盛正站在皇上身后。
华妃罕见的,脸上全是笑意,她的目光不断流转在皇上和那位坐在桌案前,脊背挺直的川陕总督。
安陵容的到来,打破了这翊坤宫的气氛。
皇上见安陵容前来,问道:“可是皇额娘吩咐你来的?”
“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吩咐臣来送这把?红漆雕弓,得知前朝大胜而归,太后娘娘也心中甚慰。”
安陵容上前,接过玉墨手中的?红漆雕弓,是的,她自称是臣。
面对着皇上,她不敢称呼皇兄,她这个县主-水分实在太多了。
又不想自称奴婢,身在县主之位,称呼奴婢平白让人看低了一眼。
只好自称是臣。
臣这个自称让她满意,她更愿意她是个朝臣。
只年羹尧双手环胸,并未上前接过这把?红漆雕弓,似乎在不满华妃失宠,他的眉上挑,眼神不屑。似乎是在故意冷落安陵容。
安陵容心内清楚,这是年羹尧来为华妃撑腰来了,只见华妃觑了一眼颂芝,颂芝上前接过了这柄?红漆雕弓,华妃笑着打圆场道:“这个天气,正吃着锅子,先让颂芝接下罢。”
“温容,代本宫谢过太后娘娘赏赐。”
就在这时,年羹尧出声道,他的声音浑厚:“这满桌的菜根本就入不得眼,还不如总督府的。”
华妃觑了皇上神色,有些为难,有些坐立不安。
皇上轻咳一声,帝王的眸子古井无波,问道:“今日你来,这一事匆忙,下次你入宫,定早早的备下。”
“你尝尝这内务府新上的冬笋,鲜美极了。”
那道冬笋,摆在皇上的面前,安陵容却将这一幕收在了眼底,又是试探。
皇上生性多疑,年羹尧又打了胜仗回京,面前的冬笋看似一盘冬笋,其实是前朝的权利。
年羹尧墨眉微挑,他眼神中带着饱经战场风霜的刀剑之意,还有不满。
“也好,这冬笋太远了。“
“让苏公公为微臣布菜罢。”
这一句,皇上周身之气却不如从前那般,露出了帝王威严,收敛得很好,只是招呼了苏培盛:“去,将这冬笋布给亮工。”
见苏培盛起身,又见皇上的称呼是亮工,安陵容不敢多待,只在此时出声道:“皇上,臣先回去了。”
“太后娘娘身旁无人伺候。”
皇上的神色略微好些,华妃此时出声,声音中带着怨怪:“哥哥,苏公公是皇上跟前伺候多年的老人。”
“哥哥要什么,让颂芝来就是了。”
安陵容觑着皇上未出声,带着玉墨快步走出了翊坤宫。
刚才翊坤宫之中的暗涌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皇上的称呼是亮工,这却让她更加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