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梦中的女子都是在那所医馆里待着。
她似乎是摔伤了头和胳膊,绑着绷带,行动不便。
那张窄小的床边放了些贺石不认识的机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与她同处一个房间的还有一位年纪较大的中年女子。
贺石入梦多次,每次都有人在照料看顾那位中年女子,看举止面貌,应该是她的丈夫和孩子。
但那个叫何玉的女子,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要么睡觉、要么发呆,有时会下楼在院子里走走,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拿着那个几乎人手一个的扁平小盒子,用手指在上面点点点,还时不时地笑出声,也不知在干什么。
贺石有几次听见那些医者叫她何玉,虽不知道是哪个“玉”,但他觉得,就应该是“玉石”的玉。
因为这个名字很符合她的气质,温和沉静、锋芒内敛。
所以他便在心里这样称呼她。
……
“贺石,今日是腊月二十六了吧?”
何玉的声音唤回了贺石的思绪,他分散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在她那方神秘的面纱上,点点头:“嗯,今日二十六了。”
何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很随意地问他:“新衣裳做好了吗?”
贺石一怔:“做好了,跟去年那身有点不一样。”
姐姐怎么突然聊起了新衣裳?
他看了看何玉那一身从未换过的黑衣,也不知怎么想的,问了句没过脑子的话:“姐姐,要不我帮你做一身新衣裳吧?”
何玉一怔,扭过头看他。
贺石强作镇定,冲她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
何玉陷入沉思。
此前她从未想过换衣服这个问题。
毕竟自己只是个游戏角色,也不存在弄脏或者弄破衣服的情况,而且这套黑色套装是游戏默认的初始装扮,也不知道能不能换下来。
但如果贺石想送她一套新衣裳的话,何玉还是很想换上的。
于是她想了想,说道:“好啊,如果不麻烦的话,我还想要一套黑色的。”
贺石:“不麻烦不麻烦!”
他把最后一块面包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正要再说什么时,便听见院子外面有人在敲门。
何玉朝他比划了一个‘我先走了’的手势,直接原地下线。
贺石嘴唇微张,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默默咽了下去。
他懊恼地皱了下眉,一边收拢桌上的东西,一边朗声问道:“谁啊?”
“五公子,庄主让您去他那里一趟。”
师父?
贺石应了一声,加快速度把东西都收拾妥当,披上披风便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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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从睡梦中醒来,看着眼前雪白的天花板,思维停顿两秒后,才开始继续运转。
她眯起双眼,也不转动视线,直接从被子里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去床头柜上摸手机。
指尖在冰凉的台面上滑动了两下,手心里便被人塞进去一部手机。
何玉一惊,转过头去,就看见郝梅正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师母?”她有些惊喜,连忙就要坐起身,“您怎么来了?”
郝梅上手扶着她坐好,顺手把枕头放在她腰后,这才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我和你韩老师前两天听小启说,你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伤得不轻,一直想来看看,但是学校太忙走不开,这不,今天下午难得有空,我就赶紧来了。”
她穿了件很有质感的灰绿色厚风衣,头发梳理整齐,看向何玉的目光充满了笑意和淡淡的担忧,“怎么样?现在还疼吗?”
何玉摇摇头:“已经好多了,偶尔会有一点疼,医生说再有个三四天就能出院,让您和韩老师担心了。”
“你啊,老是受伤,我们不担心也不行呐。”
郝梅给她倒了杯水,在何玉接过水杯时,轻轻捂了捂她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这几天难道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医院,没人来照顾你吗?”
何玉笑了笑:“我店里的小店员下课了会来给我送饭和换洗衣物,而且医院里人来人往的,也没那么无聊。”
郝梅不满地叹了口气:“这个小启,一天天的就知道出差。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他回来,我说让他来看看你,结果他只顾着加班,今天上午又赶去机场了,这一次还不知道得走几天。”
何玉抿了一口热水,觉得身上舒服多了,便笑着说:“师兄那工作性质就是得全国各地到处飞,偶尔还得出国,再说了,他这样为事业奋斗,也是对自己负责嘛。”
郝梅‘呵’了一声:“天天眼睛就放在事业上,一点也不想想自己的感情生活,说什么等一等,都三十的人了,还等!再等上几年,自己喜欢的人早跑了!这也能算对自己负责?”
她说着说着,目光便转到了何玉脸上,语重心长地说:“小玉啊,师母知道,你父母走的早,这么多年过来,你也确实承受了些常人难以知晓的辛苦,但你也靠着自己的能力,长成了个这么优秀的孩子,实在是不容易啊。”
“对了,你今年也有二十六了吧?”
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的何玉头皮一阵发紧,连忙岔开话题:“师母,我躺得有些腰不舒服,你能跟我一起去外面走走吗?”
郝梅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扶她:“好好好,就知道你们年轻人都不爱听这个……你想去哪儿散步啊?楼道还是楼下?”
何玉甜甜一笑,萌混过关:“去楼下吧师母。”
郝梅帮着她穿戴整齐,两人搀扶着,慢慢上了电梯。
电梯很快便到了一楼,门打开后,何玉和郝梅随着其他几个护士以及病人家属一同走了出去。
深秋的寒风随着不断开合的大门倒灌进来,何玉轻轻打了个哆嗦,郝梅伸手给她系好外套最上面的一粒扣子。
何玉道谢后,听见侧前方突然响起一阵骚乱,她转过头,隔着人群,看见了一个被护士医生们推进急诊的血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