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二哥进屋来了,冷冰冰地说:“老爸说了,家丑不可外扬,回家去说!”说完就甩手离开了,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啥,看那样子,反正没说啥好话。
出了门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已经在旅馆里睡了快一整天了。
在车上,小罗成忍不住继续取笑起来:“老大啊,你咋就跟丢蛋的母鸡一样呢?出门一趟,你们两个成了好事了,我啥都没捞着,这上哪说理去?”
“你给我闭嘴,回去之后,啥都别说,不然,我让你渣都不剩!”
训完小罗成,谷俊宇虚心向司机请教:“这位大哥,像你们南方大城市的女婿进门,都送啥礼物?”
司机还挺骄傲:“肯定不能像乡下人送那些拿不上桌面的鸡蛋点心之类的啦,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送礼一定要显得有水平啦,给文盲一定要送字画,给文化人一定要送钱,他们越说一辈子最不喜欢什么,你越要送什么,道理,你懂得咯!”
谷俊宇回头问何小慧:“你爸爸平常好说最不喜欢什么?”
何小慧想了想,回答说:“他最不喜欢男人粗俗!而且还说不喜欢那些附庸风雅的东西。”
谷俊宇哈哈大笑:“老格调的,那就好办了,我正常发挥就行了,至于俗物,我早有准备!”
司机又提醒说:“女婿第一次上门,一定要够气派的,送礼的时候,要把娘家的男女老少都要照顾到的……”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小罗成问司机:“司机大哥,看你这么有经验,你有几个媳妇?”
司机马上住嘴了,还不忘嘟囔一句:“扎心了,兄弟!”
到了何家,小罗成和司机来回几趟,把那些古玩字画摆满了茶几。
何父何母二人虎着脸坐在沙发上,对眼前的这些盒子不屑一顾,何小慧拽着谷俊宇的衣襟提醒说:“你就不该给他们送礼的,浪费了!这得多少钱啊?”
谷俊宇低声回答:“啥钱不钱的?今天我就得把前两天丢的面子给找回来!”
都没人招呼两人落座,何父指着桌子上的一堆盒子没好气地说:“把这些腌臜破烂都扔出去,别脏了我何家的地方!”
何小慧拉着谷俊宇坐在他们对面,也是冷冰冰地说:“他是我男人,你们不能欺负他!不要看不起人,虽说他人长得不行,可绝对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不堪!”
谷俊宇低声提醒说:“咱以后别拿长相说话!说啥我也是村里有名的俊后生!”
何小慧白了他一眼,自顾自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瓷花瓶,又打开一个长条纸盒,里面是一幅古画,何父偷偷瞥了一眼,并不说话。
何家大哥挺好奇,抓起花瓶鉴定起来,然后非常震惊地说:“这是元朝官窑出品呢,啊呀,这釉面,这工艺,这落款,啊呀,好东西啊!”
小心翼翼地放下花瓶,又拿起画卷打开来看:“啊呀,郑板桥的竹子,啊呀,这可是真货啊……”
何父还是一脸正经的样子,训斥起来自己的大儿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人!都是一些俗物,俗不可耐,我平生最讨厌靡靡之音和这些俗物!”
何家大哥才不管他,又打开一个画卷,惊呼起来:“唐寅的纯属秋霜图!啊呀,了不得啊,妹婿,你是哪里弄来宝物?”
大舅哥被成功攻克,何父的眼睛偷偷瞄着那幅画,手心都攥出了汗,可为了面子,还要保持自己的威严:“没出息的东西!”
何家二哥翻着白眼说:“都是假的吧?”
谷俊宇难得豪气一把,还被人当成是假货,是不是假货,罗书奎能不知道?
招手示意小罗成过来,气呼呼地说:“二哥说了,这些都是假的,马上抱出去,该砸的砸,该烧的烧!不能让何家丢了面子!”
小罗成二话没说,马上抱着花瓶就要出门砸了,却被何父给拦住了:“暴殄天物啊!老祖宗的东西都要毁在你们这些不孝子孙手里了!装起来,装起来!别磕碰了!”
谷俊宇笑呵呵地说:“岳父大人不用慌张,咱们家里又不缺这个,既然二哥都说是假货了,留着也是占地方!”
何父瞪了何家二哥一眼:“你给我滚出去!”
看来,何父内心也是松动了,不过还是很威严地说:“谷老板啊,礼物太贵重了,你还是带回去吧!”
谷俊宇笑呵呵地回答:“岳父啊……”
刚一开口就被抬手打住了:“别这么叫,我还没认你这个女婿呢!”
“好好好,何先生!”谷俊宇马上换了个称呼,用很真诚的语气说,“其实呢,这些东西都是咱们的国宝,日本早就琢磨着想弄到日本去,别人都说我是汉奸卖国贼,那是俗人的看法,我不跟他们计较,你说的对,老祖宗的东西不能毁在我们手里。所以,我就想着想请何先生帮忙保存,待国家光复之日,再让它们重见天日,也算对得起咱们多年的忍辱负重!”
何小慧给他竖起大拇指,在他耳朵边低声夸奖起来:“还是我狗子哥厉害,哄人都不带犹豫的!”
谷俊宇假装不服气地说:“什么叫哄人,这是我的心里话!何先生现在日本人的统治下,担任商会会长,身后一定少不了人戳脊梁骨,其实,我们两个的处境都是一样的,都在人物负重,你们只是不懂罢了!”
这句话说出来,让一直威严的何父给说哭了,掏出手绢来擦眼泪:“没想到啊,最理解我的,竟然是我一直看不起的乡下土包子!世人都说我是汉奸走狗,看着我锦衣玉食的,其实,四处点头哈腰,受尽屈辱,我内心的苦,谁又知道呢?”
何小慧低头小声嘟囔起来:“真虚伪!”
谷俊宇起身过去,坐在何父身边,搂着他的肩膀一起哭起来:“苦啊!”
连何母都给挤得没地方坐了,只能无奈地站起来让位,让这两个虚伪的爷们抱头哭个痛快。
何小慧忍不住抱着肩膀打了个寒颤:“咋这么恶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