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远堂
薛氏和谢琛正在炕上吃饭。
说到轮椅的事,谢琛吃惊地微微张大了嘴。
而后便笑了笑,“三弟如今倒是快把我比下去了。”
薛氏瞥了丈夫一眼,“什么叫快?是已经把你比下去了!我怀娴姐儿和旸哥儿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用心过。”
凡事最怕比较,有了比较就会高下立现,高下立现后就会钻牛角尖。
谢琛讪笑了几句,“看来以后,我得多向三弟学学了。”
薛氏笑道:“我可没那么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咱们也并不是非得和人家比。”
谢琛又问:“这段时日,我可听说了,瑞兄弟当真是娶到了贤妻;竟这般发奋图强起来,看来此次春闱他可有得一争呢。”
“但我就奇了,从小二叔为读书一事,不说耳提面命,便是棍棒伺候都是有的,他浑是不改,即便当是应承着知错,后面也不过三五日就老毛病又犯;这个新弟妹到底是何等本事,哄得他彻底回心转意呢?”
薛氏:“论个中详情,我是不知的;但让我猜上一猜的话,弟妹定是以柔克刚,润物无声;你想啊,男子成家,可就不比从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为人夫为人父,哪一项不得撑立家业?”
“瑞兄弟原也不是什么冥顽不灵罪大恶极之性,二叔二婶从来只知用蛮力,不知使巧劲,所以才不中用;今儿有了个聪慧伶俐的儿媳妇,轻哄着、撒着娇,就让瑞兄弟乖乖的把书读了。”
谢琛道:“倒也是个心有盘算之人。”
薛氏:“不是我说嘴,咱家的几个妯娌,连头算起,脾气秉性,模样人品,没有一个差的;说句不怕你恼的实话,只有你兄弟配不上人家的份!”
谢琛倒也不恼,自家兄弟几个什么德行他还能不清楚。
“夫人说的是,有夫人这等贤妻,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薛氏痴痴笑道:“你和我吵嘴的时候,多想想这句话我就烧高香了。”
谢琛面色歉疚,道:“是我不好,没有虑到夫人的辛苦;以后不会了,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宽恕则个。”
说着,起身就给薛氏作揖。
薛氏笑而不语。
夫妻俩温存着将上次的拌嘴一事彻底掀了过去。
……
畅怡堂
听到底下丫鬟的话,谢瑢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妻子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谢瑢鞋尖对着门,垫脚就想溜。
纪氏:“给我站住!”
谢瑢打着哈哈笑道:“夫人,马上就过年了,除了府里的份例,我再去锦绣楼给你多裁两身衣裳,你换着穿如何?”
纪氏斜了一眼过去,看了眼身边的空榻,“你坐过来。”
谢瑢犹豫再三,屏着呼吸坐了去。
纪氏一把揪住其耳朵,恨铁不成钢道:“丫鬟才说了几句,你跑什么?”
谢瑢捂着妻子的手,努力自救,“不是,夫人,我也想体谅你心疼你,问题你这不是还没有怀孕吗……啊!”
纪氏倏然加重力道扭了一圈,“好啊,你这还埋怨起我不能生孩子了是不是!”
“我可告诉你,我看过好几次太医了,我身体好着呢,要是真的一直没有孩子,你好好想想是谁的问题。”
事关男人的尊严,谢瑢也急了:“夫人,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怎么可能有问题?”
纪氏冷笑道:“谁好说呢?你天天在玩吃花酒纵情声色,小心何时染上病自己都不知道。”
“我天天多说两句,你拿我当醋坛子看,殊不知那病若是得了,是治不好的。”
谢瑢当即唬了一跳,面上还故作镇定,“你,你别吓唬我啊,哪就那么严重了?”
纪氏:“我看你是冥顽不灵!我可不管你,横竖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可不会替你一直守寡。”
谢瑢倏然就黑了脸,“我这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守寡?”
纪氏哼道:“就你那恨不得掏空身子的玩法,你要是不改,那就是早晚的事。”
“我且好好保养着,等你没了,我尚有几分姿色,爹娘没准还能替我寻个好人家;或是不寻也可,我自己养两个唱曲小生,快活过日子就是。”
谢瑢气得不轻,“你,你,你这话听上去不像是临时起的主意!你不会早就盼着他们一天了吧。”
纪氏:“我的二爷,你可想清楚,你若是洁身自好珍重保养,这是我盼就能盼来的吗?”
“换句话说,我能不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可是二爷你说了算。”
谢瑢被堵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半晌,无赖一样的往榻上一瘫。
“你,你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纪氏得意笑道:“不给你说两句戳心窝子的话,你就不知道谁是真的为你好。”
“你要是还不听,那我也没法子,但若是老太太和婆婆那边催孩子,你自己个去说。”
谢瑢耍无赖,“我怎么说?”
纪氏:“你就说你身体有碍生不了孩子。”
谢瑢睁大眼,“我有病?”
纪氏:“……大不了当场找大夫诊脉。”
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谢瑢揉着眉心,琢磨着,忽然好像哪里不对。
“你不对啊。”
纪氏:“我怎么不对了?”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憋什么坏呢?还是你又想买点啥了?”
纪氏抿了抿唇,“我没有啊,你别给我胡说八道。”
谢瑢:“那你好端端的,忽然说这些干啥?又吓唬我又膈应我!”
纪氏晃了晃手上的话本,“我才从书上看到的,一时有感而发,好心提醒你罢了。”
谢瑢一把抢过她手里拿花花绿绿封面的小册子,一目十行的扫了几眼。
好家伙,全都是讲富家公子纵情声色成日眠花卧柳,最后要么是年纪轻轻得了花柳不治身亡,要么就是精气损耗严重、掏空了身子,最后的日子过得也是生不如死。
谢瑢看着,脊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这,这话本哪来的?”
纪氏:“市井书肆里多了去。”
谢瑢:“……你说那些话本作者,是真的懂医理药学,还是在胡编乱造?”
纪氏:“我怎么知道,你爱信不信。”
谢瑢:“……”
……
次日,秋荷秋香带着小丫鬟,将马车里各处都铺上了羊绒毯,确保没有一个地方会让主子磕着碰着,才敢让乔乔上车。
谢珩也没有骑马,而是坐在马车里陪妻子说话。
乔乔戳了戳他的手,“我今日要在爹爹面前好好表扬你。”
谢珩反手握住她,“不用。”
他对她好,又不是图岳父的认可。
乔乔笑了笑,环住他手臂,头歪着靠在他的肩膀,听着窗外百姓的你来我往、叫卖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