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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的是寺庙,这里的则是神庙。从正面看去,只有主室以及左右耳室。只要是那些在人界受人信奉的神族,在人界,都会有自己的神庙,供人进去奉献香火,或是祈求等等,是以从一个神庙的规模也能看出一个神族的香火是否旺盛,大多旺盛的神庙会有前室、主室、后室,以及左右耳室,十分齐全,规模宏大,而次一些的神族,也少不了主室和左右耳室。这里供奉的虽然不是什么大神官,也应当有不少信徒。

然而,左边的耳室已经完全坍塌,右边虽较为完整,墙体也已经残破不堪,主室也没有好下场,屋顶直接破了一个大洞,想着以前这里应该是碧瓦朱甍,飞檐反宇,雕栏玉砌,而现在无人问津,形成了鲜明对比。然整体上虽看似破旧,却依然保留着庄严的氛围,令人肃然起敬。

神庙外立有一块白色石碑,走近一看,上面三个简单的黑字写道:山神庙。知月见状,微微蹙眉。

哪里不对劲。她怎么记得,那份地图上面是标了山神庙这个地方,可为何山华说对这里并不熟悉?

难不成是外面一座里面一座?还是说山华对她有所隐瞒,故意给她看了一份错误的地图?这也不对,既然是为引她来这,若给了错误的地图,岂不坏事。还有一种可能,这是被搬到这的。

知月回头看向露悠悠,后者察觉到目光,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又把头低了低。摇摇头,用手在她头顶摸了一把道:“害怕什么,有我护着你呢。”

“多谢大姐姐……”

知月只好选择先进去再说,不管里面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没有理由回头。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迎接她的不是什么暗器和花孔雀那张臭美的脸,而是大把的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咳……我的天,这庙是被人从土里挖出来的么,这么多土……咳咳咳咳。悠悠,屏气进来。”

露悠悠捂着鼻子乖乖进来,知月把门关上,然而刚合到一半,咯吱一声,门框与墙体连接的部位忽然毫无征兆地断开,还没怎么用力,整个门框连带着门扑倒在了外面,地上顿时尘土飞扬。

知月知道这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木头早已腐烂不堪了,可方才,确确实实在她在手里葬送了这扇门,不管怎么说,她心里还是莫名的愧疚。

露悠悠目睹了这一幕,道:“大姐姐,这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知月拍了拍身上的土,浑不在乎道:“不过是毁了一扇门而已,反正这座破庙一看也没人要了。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们在这呢。”

露悠悠压低声音道:“阿娘说,山神庙的东西不能毁,不然会遭报应的……大姐姐要不我们还是……”

知月不耐烦道:“要修你自己修吧。我可没那个闲工夫。什么遭报应,山神庙都已经破成这样了,山神还会住这么,若是我,早该换新的地方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修房子的。”知月语气决绝。

“……好吧。”露悠悠说完便真去扶倒下的那扇门了。

知月见了有些头疼,难不成她还不如一个小孩么?

知月干脆不管她了,先忙正事要紧,转身时手里放出一团白色妖火,照亮的一瞬间,她不由得怔住,这破庙里怎么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她举着妖火扫了扫,在主室的两旁,有数堆土块,从大一些的碎块可以大致判断出,应该是这里的神像,只不过被损坏了。

她试着复原这些碎块。门口的露悠悠还在尝试把门重新装上,结果努力了半天,一扇门安上了,另一扇门便不合适,一合就倒。

知月已经在地上拼出了一尊神像的大概模样。她发现,每一尊神像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而且是一位女山神,面容姣好,神色温婉,仪态端庄且大方,身着不似现代的服饰,仙气飘飘,栩栩如生。

如此几乎没有瑕疵的神像,可见当时塑造神像的人手艺非凡,心中虔诚。而如今却成了一堆堆积满尘土的碎石块,难免令人为之惋惜、伤怀。

知月不知想起了什么,望着殿上其他破碎的神像,长长叹了口气。在拼的过程中,她发现了许多细节,比如这些神像大多是被人类恶意破坏的,因为钝器捶打的痕迹出现在了许多碎块上。

神像被毁,说明很多事情,最能想到的,也是最悲哀的,就是这个山神已经没人信了。不然除兽节的主角,就不是那个戴面具光膀子的男子了。

知月转了一圈,发现除了这神像,便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这里存在过一位女山神的证据了。

站在原地沉吟一会儿,见露悠悠还在那一根筋地倒腾门的事,不禁哭笑不得,走到她身边进行劝慰道:“这门已经完全变形了,已经不再是原先新的,你安上它也不合适,还会掉的,别安了。”

露悠悠蹲在门口,看着地上腐烂破败的门,颇为愧疚道:“可……都成这样了,山神大人见了一定会伤心的。”回过头来又恳求道:“知月大姐姐,你这么厉害,应该会做一个崭新的门出来吧?”

倒霉催的,这孩子怎么这么麻烦,说了她来这是为救人,这门跟人命比起来,怎么也是人命贵吧。

露悠悠见她不搭理自己,便站起身抓着对方衣袖,竟开始撒起了娇来:“某只对阿爹阿娘撒过娇。你就行行好,帮忙做一个门,山神大人好可怜啊,神庙和神像都被人给毁了,某想为山神大人做些什么,大姐姐菩萨心肠,帮帮某好不好?”

知月一脸黑线,严肃道:“我可不是菩萨。再说了,你见哪个菩萨会干修门这种事啊,你给我让开。”

“不让!你弄坏的……”

“我真的……”

“除非大姐姐把门修好。”

知月已经对她无言以对了,抱着胳膊,对她居高临下道:“好,我答应你。你在这等着,我这就来。”

说罢便绕开她到了外头,露悠悠想了想还是没有跟出去,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又回来了,顺便带来另一个破旧的门,而且颇为眼熟。

知月三两下便把门框安了进去,又将门小心翼翼装上,最后擦了擦汗,道:“喏。这下你可满意?”

露悠悠有些吃惊,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这门不是……”

知月没等她说完,就将她整个人拽了出去,到了外面,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左手边那坍塌的耳室上。

原本三面墙都已经倒塌,唯有门框依然立着。而现在,连门框也没了,只有一个台阶。

果然……

露悠悠不再说什么了,知月权当她满意了,便拽着她去右边的耳室。这次她十分小心谨慎地将门推开,扑面而来的也是尘土,她们屏息而入。

通常情况下,主室放神像,左右的耳室便放其他的,有辅神的便放辅神,没有的便会画一幅壁画在上面,一般描述的是神迹,即山神何时出现,有何来历,做了哪些好事被人们记得,诸如此类。如果说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以实际情况为准了,就比如这间还算完整的耳室。

里面的景象让知月的眉头微微一紧,指尖的妖火先是晃动一下,而后便静静燃烧。

露悠悠咬了咬牙,不由得抓紧她的衣袖。

她终是看不下去了,抬起头来道:“这些都是那位山神大人的神像么?某怎么觉得……有些吓人。”

知月的瞳孔缩了缩,用了几分安抚的语气道:“都是一些石头而已,难不成还能活过来。”说完想起之前的那几个泥俑,她补充道:“那些泥俑身上都有灵力吊着,这些没有。”

有灵力便说明不是妖怪所为,当然,他云谷上仙想要用傀儡,自然也瞧不上这些泥俑,除了降妖师会借助灵力,许多人界的地仙或是山神也会。

这里除了等人高的神像多到几十尊外,并没有异常,知月打眼匆匆扫过,发现和主室里的那尊应当出自同一人之手,每一处细节都抠得死死的,小到发髻间隙、衣裳纹理,大到面容轮廓,肢体比例,无一处不同。

她思忖了一会想出去。

这时,露悠悠小声喊道:“那那那有两个人过来了!”

知月转身,便瞧着外面的空地上多出两个人影来,一身黑衣,看不清脸,近乎融于这夜晚景色里。

“是他们。”她却一眼认出了。

“他们?”

炎少见到知月的一瞬,手脚并用便要给知月一个抱抱,只是近了些时他忽然止步,抓了抓后脑,道:“唉,总算找到你们了。知月姐,你没事吧?”

知月冷汗:“我没事。只是你,你们身上怎么这么脏?”

炎少此刻像是在泥潭子里滚了一圈,从头到脚糊了一层黑泥,脸上只稍许沾了一些,许是他好容易才保住的。

一旁的赤瞳也一样,用原先知月的手帕系在脸上,遮住了下半张脸,沉默不语。

他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我们本来是在山上找你的,可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遇上了几个泥俑……赤瞳姑娘便提议不如跟着泥俑,或许能找到你们,可跟着跟着,被发现了,然后就是被它们用石棺封住,我不知道它们要去哪,只是我闻到了知月姐身上的味道,我便想你一定在附近,于是我就和她合力破开了石棺,最后发现……我们在地里面,所以我们就成这样了。”

听他说到“味道”一词时,知月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炎少说完,下意识地想用手往露悠悠头上摸了一把,后者见状,急忙捏着鼻子后退几步。

炎少有些窘迫地甩了甩手,故作无事发生。知月看向赤瞳,想了想,道:“小瞳,多谢你能来。”

不知是在生上午的气,还是生为了来找她弄得一身脏泥的气,此刻怎么看,小瞳都是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眼神像是盛满了冰霜。

闻言,她的嘴唇有一丝松动,抿了抿唇,不语。

炎少见她反应微妙,知月的脸上兀自没什么表情,但还是觉察出了她们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咳嗽了一声:“我是不是多余了?”

话音刚落,知月没接话,反而是赤瞳把话头接了过来,十分不耐烦道:“是。要不是你这三足鸟着急出去,把那石棺打碎,我们能成现在这样么。”

“……”炎少被训得没了底气,他方才确是冲动了些,不是离地面不远,土质疏松,不那么潮湿,他们恐难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里找到方向出来。

“好了,既然都没事,那就应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炎少道:“我都听知月姐的。”

赤瞳道:“随便你。”

露悠悠点头。

这里除了神像便是神像,主室还有一些蜡烛可以用,知月便提议,先回到主室讨论接下来的问题。

和方才进来时一样。炎少在那已经碎了的神像旁边蹲下,不知在想些什么,露悠悠发觉他好像大姐姐,脸上也是露出这般的表情,似在沉思。

这时,赤瞳忽然道:“你看半天了,发现了什么没有?”

声音在身后传来,吓得炎少脖子一缩,回头见是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神出鬼没的你想吓死我啊。什么都没有。知月姐呢,她去哪了?”

“她在外面……不想进来。”

“哦。”炎少明白了什么,起身打了打衣服上的土,又道:“问题不是在这神像上,应该是在下面。”

赤瞳抱着胳膊道:“你是说,有东西埋在这下面了?”

炎少起身,勾起手指头,在她头顶敲了敲,力度刚好:“你笨么。那些泥俑就是把我们往土里带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下面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他说完才注意到赤瞳那望着死人的眼神,后悔极了,咽了一口唾沫,道:“呃……能不能别打脸?”

庙里传来惨叫声,露悠悠跑出来说炎哥哥被打了,而且是被小瞳姐姐单方面吊打,快哭出来了。

知月一面拿铁锹挖坑,一面漫不经心道:“知道了。”

露悠悠冷汗:“……”大姐姐为什么……要挖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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