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也知道宗申的意思,知道对方能这么好声好气的跟自己说话已是十分难得,只能压下心头的畏惧,尽量将院中尸骨抛到脑后,一门心思地给赵倩诊脉。
赵倩这会儿也被吓得不轻。
先前的事情本就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地阴影,这会儿再看着一众衙役将一具具尸骨从花圃中抬出来,赵倩的身体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知道,若是再晚点儿,她便也要同那些男男女女的尸骨一般,成为滋润那些娇嫩花朵的花肥了。
也是这一刻,她才深深感觉到死亡竟是离她那般近,仿佛咫尺呼吸间,便能触碰到。
把了脉,确定可以移动之后,宗申便安排了两个衙役,将赵倩和大夫一并送出了竹林。
没一会儿,去请人的衙役便将宁老爷带来了。
一进竹林,看到满地尸骨,宁老爷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身体颤了颤,连忙站稳,宁同兴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将心底的不安压下去。
然而,入鼻的是浓郁的尸臭味,不仅未将这份不安压下去,反而使得他越发站立不稳了。
这一路走来,衙役脸上的凝重和他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他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结论,他不敢想,不敢承认。
可直到踏进竹林,看到满地尸骨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明白,有些事情,即便不愿意承认,也是根本逃不掉的。
在原地站了许久,宁同兴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缓缓地朝宗申走去。
“宗捕头。”朝宗申拱了拱手,宁同兴的脸上再不见以往的平静和笑容,那取而代之的后悔,歉疚和绝望看得人心疼。
安星隐抿了抿唇,认真地观察着宁同兴。
普通中年人的面庞,没什么特别大的异常。
面容周正,看着倒不像是大奸大恶之徒。
尤其那双眼睛中盛满着的复杂情绪,应当是对女儿深深地愧疚,愧疚未在女儿有生之年,与她好好相处。
“宁老爷,想来,你应该猜到了我们这次请你来,是来做什么了。”宗申直接开门见山,严肃的脸上不见半点儿同情,唯有公事公办。
“是。”宁同兴点了点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悲凉,“还请宗捕头告诉我,我的……孩子……她在哪儿。”
艰难的吐字,眼眶已经泛红。
宗申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一名衙役带宁老爷去。
那衙役会意,朝宁同兴道:“宁老爷,这边请。”
宁同兴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朝宗申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转身跟着衙役走了。
“这种时候还能记得行礼,真不知道该说冷血,还是刻板了。”安星隐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对这位宁老爷的做法,颇有些微词。
宗申听见,视线落在宁同兴身上:“大概,他早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
“只是孩子还小,所以才忍着没发作。”不然,怎么露出的愧疚和自责后悔,会那么明显。
安星隐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如今他女儿死在了吴家,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办。”
若是要追究到底,那那个毒妇自然也得受牵连。
可若是不追究……
“由不得他追不追究。”宗申突然打断安星隐的想法,冷冷一笑,“人命关天的案子,他虽是事主,却也无权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