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夜脸色沉了下来，将手放下，目光带着询问。
秦沁视线别到一旁，仓促道：“……我去个洗手间，有点急，就不送你了。”
说完，直接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顾铭夜凝着她的背影，顿住两秒，才朝正往这边看着的楚轻竹道：“我去上班了妈。”
楚轻竹点头：“去吧。”
等顾铭夜走后，楚轻竹才皱了皱眉头，朝洗手间方向瞥去一眼。
洗手间内。
秦沁背靠着门，大口喘了几口气，那颗急急跳动的心，才算缓和下来。
是的，刚刚下楼时顾铭夜嘱咐自己，老爷子多疑。
婆婆这次来，恐怕除了领了老爷子的“监督以及催生任务”，极大可能还顺带观察他们二人的婚姻生活出没出什么问题。
虽然秦沁觉得，这样演戏大可不必，但顾铭夜说了，爷爷才刚刚检查出心脏有问题，最好还是先让他放心些，以免劳心劳神受到刺激。
所以，只要婆婆在一天，他们两个就要表现的“相亲相爱”一天，哪怕是“演”。
刚刚那种情况，秦沁已经很努力的告诉自己，那只是在演戏。
可她还是无法像他一样，随时随地入戏。
又在洗手间待了一会儿，秦沁出去。
婆婆仍在餐桌旁坐着。
见她过来，楚轻竹眉梢微微挑了挑：“没事吧？”
“好多了妈。”
人有三急，秦沁自问，刚刚应该没有在婆婆面前露馅。
说着，坐下陪着楚轻竹一起用早餐。
整个用餐过程，两人几乎零交流。
直到用餐完毕，楚轻竹放下刀叉，拿纸巾优雅的摁在唇边擦了擦，冷不丁突然来了一句：
“全职太太做久了，不会乏味吗？”
秦沁顿住。
她知道婆婆是个女强人，对于自己婚后就辞了工作，在家当全职太太颇有微词。
但当时自己的想法很简单且传统，男主外女主内，她在家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也能让顾铭夜在外拼搏时无后顾之忧。
所以，她就这么心安理得做了两年的全职太太，全身心围绕着顾铭夜转。
至于乏不乏味……
秦沁细想，从爱的角度出发，她是不乏味的。
但从自身发展出发……这两年她的世界里只有顾铭夜，对自己的关注度近乎为零。
现在……不仅顾铭夜她没守住，她好像把自己也弄丢了。
所以与其说是乏味，倒不如说是乏力，心累。
当然，这些都不可能跟婆婆说。
而一旁，楚轻竹看秦沁一直沉默着，也没再问，拂了拂裙子上的褶皱起身：“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顺嘴一问。”
秦沁不傻，从婆婆的语气里，分明听出了几分漫不经心流露的淡淡轻视。
那是一种骨子里就矜傲的人在向下兼容、对比自己弱小的人所产生的怜悯与轻视。
这直接刺痛了秦沁。
她掐紧了掌心，吸了口气：“妈，我找了份工作，明天就要去上班了。”
楚轻竹要离开的脚步顿住，感兴趣的挑了下眉：“哦？”
秦沁脊背挺直，不卑不亢，一语双关：“全职太太做久了，确实有些乏味。”
楚轻竹看着她，目光复杂。
那目光似审视，似诧异，但更多的是怀疑，良久，才微微点头：“那就去做吧。”
*
秦沁确实找到了工作，还是当初跟苏玲一起共事的那家名叫“泽兴”的招投标代理公司。
原本她是想等离婚之后再着手找工作的事，但那晚她失眠了一夜，想的透透彻彻。
她不想再等了，想尽快抛却这段失败的婚姻带给她的伤害，积极自救，重拾自我。
所以第二天她就联系了“泽兴”的人事，对方表示非常欢迎她的回归。
而明天，就是约定好的入职日子。
翌日一早。
起床洗漱完，秦沁化了个精神的淡妆，而后去衣帽间换上了从前的职业套裙。
可正要从衣帽间出来时，迎面碰上了正要进来取领带的顾铭夜。
顾铭夜目光落在她身上，顿了一顿，眉头微蹙：“怎么突然穿成这样？”
秦沁弯腰整理了一下腿上的肉色丝袜，没想瞒着：“去工作。”
工作？
顾铭夜眉头深深拧起。
由于没系领带，男人领口微微敞着。
身上一丝不苟的斯文沉稳褪去了一些，多了几分野性锐利，压迫感也更足了。
他启唇：“工作？什么时候找的？”
秦沁坦然答：“在决定跟你离婚之后。”
顾铭夜停了两秒：“其实你可以不用出去工作的。”
秦沁笑了，眼底却一片苍凉，语气疏淡道：“以后跟你分开了，我得有傍身的本事，得有力自保不是？”
顾铭夜如何听不出她从刚刚开始，所刻意释放的冷淡疏离。
不过这没什么好计较的。
出去上班不是件小事，他认为她过于冲动了。
而且从她的话里，顾铭夜敏锐捕捉到了别的关键信息——
难道那个“Y”并没有养活她的能力？所以她才这么急着工作？
想到此，顾铭夜两道剑眉微微下压，语气不容置疑：
“当初婚前签订的协议上，那条关于财产分配的隐藏条款可以作废。”
“如果真的要离婚，根据法律规定，我的财产和股份你该得多少，就分多少。”
“有了那些，你后半生足可以过得衣食无忧，不用出去上班看人脸色。”
秦沁一愣。
没想到他对自己出手竟然会这么“阔绰大方”。
但很快，她便找到了原因。
恐怕这还是他身为“大哥”，在为自己这个“妹妹”兜底。
想都没想，秦沁颇有骨气地摇头拒绝：
“我不要。当初的婚前协议也是白纸黑字写的，具有同等法律效益。”
“所以根据协议来，我只要属于我的。而且……”
深吸口气，秦沁释怀地道，
“嫁给你的这两年来，除了感情，生活上你从来没有亏待过我。我也算是过了两年富太太的生活，已经很感激了，我很知足。”
默了两秒，顾铭夜没接话，一向情绪稳定的他，神情间浮现一抹复杂。
“让一下，我换好了，要出去了。”秦沁提醒他。
顾铭夜没动，仍旧站在门口，一堵墙似的挡住了秦沁的去路。
秦沁皱眉，仰脸与他对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铭夜下颌线绷紧了些。
想到他娇养着的小姑娘，因为另一个“没用的”男人，要去社会闯荡，经历风霜……
一丝难以言喻的烦闷，倏地溢出胸口。
捏了捏眉心，犀利的眸光凝向她，顾铭夜就事论事：
“已经跟社会脱节那么久，突然要出去工作，各方面都要适应一遍，你能行吗？”
他的语气已经尽力温和，可在秦沁听来，仍旧夹杂着一丝久居高位者，看待普通人时的轻视。
就仿佛在赤裸裸告诉她，离了他，自己根本没有在这个社会上存活的能力。
心头莫名被刺了一下，秦沁拳头握了握，吸了口气，语气带着刺：
“我知道，我这种小人物在鼎鼎大名的顾总看来，确实有些不够看，但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差劲。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说完，便从顾铭夜身侧直接挤了出去。
顾铭夜转身，凝着她单薄纤细的背影，抬手捏了捏眉心，心底的燥意愈发浓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