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6月开始,农村阶级成分有了划分。即根据当时的土改现状和需要,将农村阶级划分成“地主、富农、中农、贫农”。中农又分“上中农、中农和下中农”。
按理说,1950年秋收之后,西南地区的土地分配理应进行。可能是由于西南地区的剿匪尚未结束,上级指示西南区土改推迟至1951年秋收之后进行,同时指示西南局进行减租退押运动。西南局的减租退押大体从1951年秋收之后进行。这一运动以打击地主经济为目的。这样一来,土地变革便被划分为三个不同阶段:大户加征、减租退押与分配土地分配胜利果实。
工作组正在飞燕村开大会,组长根据文件发言:“恶霸,凡称恶霸,是指依靠或组成一种反动势力,称霸一方,为了私人的利益,经常用暴力和权势去欺压与掠夺人民,造成人民生命财产之重大损失,查有实据。经查王朝荣是本村甲长,是恶霸成分,经常打伤本村及其他村民,本村村民曾被他用香火烙成重伤,造成腿脚残疾,但是还达不到坐牢,没收霸占的土地及财物,把恶霸王朝荣拉上来示众。”
“打倒恶霸,打倒王朝荣!”工作组带头喊口号,农民也跟着呼喊。王朝荣被飞燕村村民用绳子捆住手,跌跌撞撞拉上主席台,有些人向他丢脏东西,指着他,数他种种恶行,天下所有难听的话都骂给他。王朝荣低着头,让村民批斗发泄。
组长说:“大家好,现在有百姓做主,我们已经打倒蒋家王朝,地主恶霸,大家要揭露打击坏人。今所有土地要重新分配,按人分配,地主恶霸及富农的田地财产全部没收。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这是政策。'”
“富农一般占有土地,占有比较优良的生产工具及活动资本,自己参加劳动,但经常依靠剥削为其生活来源之一部分或大部分。富农剥削的方式,主要是剥削雇佣劳动(请长工)。此外或兼以一部分土地出租剥削地租,或兼放债,或兼营工商业。有的占有相当多的优良土地,除自己劳动之外,并不雇工,而另以地租、债利等方式剥削农民,此种情况亦应以富农看待。”
组长说:“经查,贾包子富农,王修莲王郎中富农,没收多余的土地及家产。”
有村民说:“王修莲不能是富农,她没雇工。”
组长说:“据查,好多农民帮她干活。”
有人说:“那是自愿,不是雇工。”
组长说:“韩清是她家请的长工。大家知道吗?韩清呢?上来指认一下。”
“报告组长,民兵找到韩清,在进村口地方做思想工作。”保光头说,“民兵队长,把韩疯子叫过来,组长问话。”韩清穿着破旧的长袍蹒跚走进人群中来,衣服脏兮兮的,像一个常年流浪的人,举止如同疯子。他永远一丝神秘笑容挂在脸上,并呵呵地笑着说:“瘦的拖肥的,嘿嘿,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人们议论道:“哎呀,是个韩疯子了,疯了,真的疯了。”
组长讲:“韩清不满剥削,出家当和尚,现在和尚不能吃白食,必须要劳动,他在云龙寺出家,经我们教育改造,也要分得土地,他是五代贫农。韩清,韩清?”韩清没理睬,组长又说,“韩清,快快,正好,说到你家的事。你说说你在王修莲家当长工的事吧?她家可是剥削阶级啊!是我们改造的对象,修理的对象。”
听到这话的韩清一下清醒了,这明摆着故意整王修莲嘛,他不疯地说:“她家没剥削过我,我也不是长工,我自愿的。”
组长说:“这你不对,要敢于举报,你不会要娶王修莲作老婆吧,听说王开云到台湾,王修莲是国民党兵的老婆,有通敌特务嫌疑,啊,要认清形势,划清界线。”
韩清说:“反正我不是长工。”
组长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群众说了算,你不能感情用事,上级对你抱有希望。你有文化,还要协助工作组做事,争取当干部,你根正苗红底子好。好了,定王修莲富农,不冤。你们看看,她除了有大量土地,她还有个赚钱的小药铺'行德堂',她不是富农谁是富农。明天分田地分果实。散会!”
这天晚上,韩清敲王修莲家的门。
“谁呀?”王修莲问道。
韩清说:“韩疯子有事跟你商量。”
王修莲说:“进来吧。”
“听口气,好像不是特别欢迎。”韩清反问。
“也不是,看样子你要吃公粮了?”王修莲说。
韩清说:“什么公粮、母粮的。我不想去,我就想种菜打粮敲打木鱼,不想去参加土改,分胜利果实。多年前,我这个韩疯子在鹿山乡就告诉你,社会要变,你怎就不明白,还买进大量土地?现在成富农了,富农是改造的对象,有的地方把富农叫小土豪,也和地主一起批斗。一不该,二不该,你家好心收留我,我变成长工,害得你家戴上富农的帽子,在此说声对不起。'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我的疯言疯语没人在意,往后农村斗争更严酷,忍耐一点,无所谓,明天你家的东西会变成别人家的。组长说的'你想不通也要通你',是真的,修莲,你老了许多。”
“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倒反而年轻了。外面的和尚都怎么样?”王修莲问。
韩清说:“教育改造思想,他们说和尚是不劳而获,定为剥削阶级,后来考虑到回家后什么也没有,就改造思想,回家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从哪里来就回哪里的安置办法。少数地方把寺庙当办公室地点,有的直接拆掉了,材料盖公房去了。出家人没有生存的一砖一瓦,也没有供养。”
“怎么不见师父?”韩清问。
“多年前一场瘟病,飞燕村死了一部分人,二娃也生病去世,国军抓他当军医,他逃跑了,他心灰意冷,与我在陈桥村见了面,就云游四方去了,至今没来过。也不知是否在人世。我可怜的爹。”王修莲说。
“听说王开云被抓了壮丁,这些年你着实苦了。王开云情况怎么样?”韩清问。 “没有来信。”王修莲说。
“你与王开云怎么来到飞燕村?”韩清说。
“逃兵役,在飞燕村改名为王开云,但是后来还是被抓走了。”王修莲说。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人生无常,祸不独行,有啥难处给我说一声。我走了。”韩清说。
“等等,我的土地你随便耕,农具都有。”王修莲说。
韩清说:“心领了,主要看组织怎么分。”
第二天,王修莲的两头牛被分给长田村,一匹马分给普小四的父亲,韩疯子分到王修莲家一头小猪和牛毛毡一块。
三尖田、八公大田、琵琶田、供桌田、小长田、呱呱田、十公大田被外村和本村分走了。
农村土地革命,很多人分得劳动果实。生产力的解放,极大地推动劳动创造财富。
王修莲从此没有了曾经的辉煌,失去自己的大部分土地资源和生产劳动工具,还不如一个贫农。这就是组长说的那句话:你想不通,我也通你。后来,“你想不通,我也通你”一直在群众中成为口头禅,一直在飞燕村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