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次一样,只是两人角色对调,陈皮被胥翎背进一个山洞。
陈皮的体温很烫,与胥翎身上完全的冰凉形成强烈反差。
努力将浓烈的血腥气和伤口溃烂的腐臭忽略,胥翎能够闻到一种介于毒和病之间的气息。
情况已经很严重,就连心跳声也开始变得不规律。胥翎知道,如果不立刻采取措施,最多半天,陈皮就死了。
她已经下定决心,于是毫不犹豫取出心头血,就着水壶中的清水灌进陈皮口中。
尽管如今处境对调,但某种程度上,这两人有着惊人相似的偏执和扭曲。
很快,心头血就起了作用,陈皮哪怕在昏迷中也咳嗽起来,一口口腥臭的黑血洒在土石上,让周围的气味更加难闻。
远远的,胥翎突然听见了一阵犬吠。
心知不好,这气味终究还是将日本人引来了,胥翎立刻重新将陈皮背上,随便选了个方向逃走。
“快追!那边!”
拿着望远镜的日本人很快就发现了胥翎和陈皮,子弹顿时不要钱般扫射过来,枪林弹雨严重阻碍了胥翎的行进路线。
剧烈的颠簸和心头血改造血脉的疼痛让陈皮清醒过来,他几乎是立马就察觉了口鼻中异常的、甚至带着一种异香的血腥味。
“你……给我……喝了……”
断断续续的虚弱气声落在胥翎耳边,裹挟着灼热的体温一路钻进耳道。
胥翎的耳朵动了动,她的耳朵很怕痒,所以不喜欢别人在自己耳边说话。
“别说话了,休养要紧。”
陈皮的头脑仍旧很混沌,但他曾经在师娘服药时也闻到过这种异香,一时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所以,之前师娘也是喝了她的血好的?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的血有这种作用?
她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代价救我?
我有什么值得她付出的?
一枚子弹“咻”地擦过陈皮的头发,他顿时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放……放下……我……你自己……跑……”
胥翎本就被这些机枪弄得烦躁不已,此刻听见陈皮又在自己耳边说话不由得心头火起:“闭嘴!”
陈皮被凶得一愣,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有自己在茶会上不小心让她露出纹身时,她才生气过。
这女人脾气很好,可是现在居然生气了。
难道是因为她坚持要带上自己,而自己居然还推脱?
陈皮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股热流直冲大脑——
除了师娘,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无条件地保护自己。
既如此,他就更不能让这个人因为自己而死。
陈皮下定决心,混沌的头脑竟然硬撑着清醒些许:“你…你放我下去,你快走!”
胥翎觉得这人简直听不懂人话,本来你体温就高,还要烦人。
耳边的不适让她没忍住分了神,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气流——
“小心!”
而后陈皮就看见背着自己的姑娘终于在枪林弹雨中泄了力,她勉强躲过一批子弹,突然侧身将背后的自己护在一旁,另一枚子弹险之又险地擦过她的脸。
她的脸?
她的脸!
陈皮蓦地回忆起自己曾经在山洞中看到的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现在这张脸破相了?!
陈皮觉得这种心痛程度不亚于做乞丐时还欠了债的折磨。
日本人!
又是该死的日本人!
他气红了眼,竟是不顾身体的疼痛,从腰间抓出一大把铁弹子,拼了老命向后甩去!
给爷死——!
你们都要给她的脸陪葬!
胥翎惊诧地用余光看向暴怒的陈皮,不懂他为什么突然不要命地反击。
不过该说不说,这人还挺坚强的,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帮自己分担火力。
身后的日本人在铁弹子下倒了一大片,却又很快重新补充上更多。陈皮心中罕见地涌起一丝悲怆——
要是这次他真的有命逃出去了,他一定会对徐小姐的脸负责。
“你……”
见陈皮还想说话,胥翎是真的觉得这人带不动,干脆一掌将人劈晕,省得还要浪费精力应付。
他就不能学学他师父么?
想当初二月红被我背着的时候,多么安静,多么听话!
耳边没了有气无力的蛐蛐,胥翎也彻底放开了手脚。正好她已经被日本人追烦了,干脆打算将陈皮暂时放到前面那座破庙里,把追兵都杀了。
说做就做,胥翎从快速冲进破庙又拿着风灵弓走出。
飞身站上破庙的屋脊,她先是将风灵刃扔出,让剑灵随意发挥,又拉满弓弦,顿时白光四散,铺天盖地犹如射线将日本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见再没有不长眼的敢来找死,胥翎从屋檐上落下,一摸脸颊,发现刚才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遂满意地点点头,走进破庙。
陈皮已经清醒,见她完好回来,不由得松了口气,只唯独对方面帘上那道血痕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的脸……”
胥翎的心情已经不再烦躁,此刻见陈皮问也只是心平气和道:“没事。”
可这淡然落在陈皮眼中就变成了故作坚强。
陈皮自问自己几乎没见过不在意容貌的女子——哪怕是师娘也会偶尔担心自己变老。
别的女子尚且如此,更别说她这样好看的女子!
陈皮简直怄得胸闷气短,恨不得冲上日本岛,将那些小矮子都杀个干净!
“你不舒服吗?”见陈皮突然呼吸急促,胥翎赶紧询问。
陈皮呼吸一滞,随即更是心疼,这么纯善的姑娘怎么能破相!
他竭力将愤怒和心疼都压下,面上尽量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主要是担心胥翎被他自己的情绪影响):
“没有,我感觉好多了。”
胥翎放下心:“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陈皮才又重新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好了许多——不仅解了毒,就连身上的虫也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
陈皮犹豫很久,终于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
他一直以为因为初见和茶会一事的缘故,胥翎应该对他的印象很差才对。
胥翎将目光从破庙外收回,落在陈皮身上:“报恩。”
“报恩?”
陈皮一愣,她报哪门子恩?不该是自己报恩么?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脸上不由得有些微红:“你、你都知道了?”
胥翎以为他说的是自己知道他帮自己养伤的事情,于是“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所以……她知道我帮她包扎了腹部和大腿?!
那为什么这么淡定,她都不害羞么?
陈皮被胥翎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
多少个夜晚,他预想过胥翎可能来找自己算账的场面,唯独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这么平静。
这反而让陈皮更加别扭。
陈皮从没感觉自己这样心乱如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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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的时候状态不好,感觉简直不尽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