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从大兵那儿得到这个好消息,隋准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美中不足的是,听说佟三没有受到惩罚。
首先是他为人狡猾,把这事做得很干净,没留下什么把柄。
其次,县丞对那小妾,还是太爱了。
不过至少眼下的危机解决了。
事情办完了,隋准这次无心买买买,他想着,家里不知该多担心呢。
跟大兵见完面,托付对方最后一件事,隋准便急急忙忙的回程了。
真希望自家的小骡子是千里马,骑上一宿就能回到家。
想是这么想,但隋准回去的时候,还是一半走路、一半骑骡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染上了庄稼汉的习惯,对畜生们爱惜得很。
因着是中午出发的,故而隋准回到粑粑村时,日头还在西边高高挂着。
他难耐激动的心情,快步向村边缘的小茅屋走去。
走着走着,草丛里突然冒出个汉子:
“哥,你怎么才回来!”
“钟期,你怎么在这里?”隋准狐疑地看着族长家的大儿子。
只见对方神色焦急,让人看了很是不安。
“哎呀,哥呀……”
钟期呸呸呸地吐掉嘴巴里的草,他刚才在正要跑去找隋准,不小心栽了个大跟头,摔进草丛里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正要上县城寻你呢!”
“寻我?”隋准的大脑立即紧绷:“我家出什么事了?”
钟期把脚一跺:
“出大事了!”
时间回到几天前。
隋准前脚刚走,佟嫂子后脚就带着佟秀上了佟老太家。
可是,这次会面很不愉快。
佟嫂子不但带了吃的、喝的,还把佟老太的木拐也带上了。
佟二的棉衣因被改给隋准了,便没有带,佟秀新给他做了一套秋衣。
可谓是礼品丰厚,诚意满满。
可是他们连门都没能进,就被人打出二里地。
打也就打了,东西还被抢去了。
若有人问,佟家就那么几个男丁,能有这能耐?
那这人的格局就太小了。
小得不如佟老太。
佟老太先见之明超群,早早就把佟家的兄弟女婿、娘家的侄儿表弟,全都叫了过来。
乌央乌央一群人,就是来为夺地壮声势的。
佟嫂子母子俩刚刚敲门,他们就一拥而出,一个人推搡一下,把那母子俩吓得够呛。
佟嫂子哭天抹泪地回家了,佟秀心里也憋得慌。
他恨自己这么弱小,不能保护娘。
如果他像娘子那么高大就好了,一定把他们一个个打趴下!
母子俩吃了亏,回到家关门闭户,一心只想等隋准回来。
但是他们不找麻烦,麻烦却找上了门。
佟老太领着一群汉子,把佟家院门拍得咚咚响:
“佟大家的!你这个破鞋臭婊子,别在里头装死!”
“分家契已经重新写好了,你快出来按个手印!”
“别给脸不要脸,你再不出来,这家我都给你砸个稀巴烂喽!”
死老太婆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她知道隋准不在家,特地挑了这时候来,不论佟嫂子配不配合按手印,她都要把这个家砸一顿。
这样放能解她过往受气的心头之恨。
佟嫂子躲在房里头,心里怕得很,一会儿骂一会哭的。
佟秀也怕,但是他知道,娘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了,便哆嗦着壮起胆子,几次都想冲出去与他们理论。
但都被佟嫂子拦下来:
“你疯啦?你什么块头,他们是什么块头,万一他们一屁股坐死你咋办?”
佟秀满脸悲哀: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砸咱们的家吗?”
这可是他们辛辛苦苦,从一个没人要的破草房,一根木头一摞砖慢慢攒起来的家呀。
佟嫂子的泪撒满衣襟:
“又有什么办法呢?命,这都是命啊!”
她常常哀叹自己命苦,但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绝望。
佟秀听着,心酸极了。
“娘,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兴许娘子就回来了。”
抱着这唯一的希望,他们等了两天。
隋准没回来,但是佟老太他们把院门砸破了,把围墙敲烂了。
鸡都被他们抓走了。
至于猪,佟老太很懂得如何折磨人,她让人在院子里架起大锅,直接在这儿就把猪给杀了。
“萌妹!”
听到猪凄惨的叫声,佟秀差点冲出去。
但还是被佟嫂子拉回来。
佟嫂子哭了:
“秀儿,算了吧,猪杀了就杀了,你别出去让他们伤了你!”
佟秀双眼发红,也流下两行泪来。
那可是他从小小猪时,就抱在怀里暖活过来,然后一天天喂到这么大的呀。
以前日子很苦的时候,他每天夜里睡不着,想的就是这头猪。
想给它吃什么能长长肉,想它什么时候可以下崽,想它的崽能卖多少钱……
佟老太领着人在院子里吃猪肉,大声说有多香多好吃时,佟秀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木木地坐在床边,不知道想什么。
这时候,反而是佟嫂子最清醒。
她跑到佟秀房里,将他拉起来。
“秀儿,你不能呆这儿,你到我房里来,咱们处一块,免得他们冲进来了……”
佟家的屋子是典型的罒结构,中间是厅堂,两旁是卧房,佟嫂子和佟秀小两口各占一间。
卧房的门在厅堂两侧,厅堂正前方对着院子的,又有一扇大门。
如今,佟老太他们吃完肉抹完嘴,已经开始用力拍厅堂的大门。
佟嫂子把佟秀拉到自己房间后,找出家里所有的锁,把门和窗都从里面锁上。
又把能搬动的物件,都搬去抵了门。
母子俩缩在床脚,紧紧地抱在一起。
佟老太是懂钝刀子割肉的,她虽然人多势众,但没有选择一次性把门全破了。
而是一天破一个,一天砸一点,为的就是从心理上折磨大房的人。
她爱的就是他们痛苦又没办法的感觉。
等他们破开厅堂的门,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佟秀的房门没有锁,他们冲了进去,把佟秀一针一线缝的铺盖、帘子、衣裳……就地都给分了。
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就都用剪子绞烂。
他们盘算着,等把佟嫂子的房间也给腾了,就直接一把火,烧掉这座茅草房。
反正本来就是无主的房子,烧它怎么了?
一伙愚民已然砸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