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隋准想上茅房,必须绕到后院,爬上墙头,对着猪圈释放。
夏日晴天还好,不过是几步路的事情。
但是若遇上雨天,那滋味。
先不说赶去茅房的路上有多危险,可能会淋湿,可能会打滑摔跤。
但就说蹲在里头,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天气冷的时候,这一切更加地令人难以忍受。
那寒风一吹呀,隋准觉得,自己上下都在狂奔。
一只手擦屁股,一只手擦鼻涕……
这种经历再也不想要了!
故而,新房子的厕所,是隋准唯一参与设计的项目。
他从堂屋修了一条通道,直通厕所,以后再也不用顶着风雨去上蹲坑。
另外,坑也进行了改良。
自然是不能再往猪圈里拉了,他的眼是眼,猪的眼也是眼。
他不想和猪看对眼。
在隋准的设计中,厕所的地基被抬高了,底下设了一条沟,每次上完厕所,用水冲冲即可。
沟连着猪圈,猪的排泄物,也可以扫到沟里去,又方便又轻省。
至于沟的尽头,那就是一个粪池了,用来堆肥的。
这一系列别具创意的设计,看得村里人倍感新鲜。
“上个茅房还费那么大功夫呢?真是讲究人!”有人说道。
其他人则笑:
“还别说,这都不是茅房了,砖瓦房!”
“嘿,拉屎还得盖个砖瓦房,佟家这是大老爷做派都有了。”
“哎呀,真干净,真舒坦,我也想有这么一个冲水厕所……”
搁从前,他们是绝对想不到,自己还有对一个茅房评头论足的一天。
今日,他们不但评,他们还想轻置玉臀,上屁股品一品。
好不容易鉴赏完厕所,抬脚便到后院了。
后院则是安置牲畜、放农具的地方。
左边是牛圈、右边是猪圈和鸡圈,骡子依旧拴在墙根,院子里停着牛车,一溜儿铁锹、锄头挨堂屋外墙上倚着。
这满当当,叫人看着是一个人畜兴旺,蒸蒸日上。
“真好呀,连佟大家都养上牛了!”大家不得不服,那可是牛呀。
粑粑村就张屠户家有一头!
“可不是,都是隋准来了以后,佟家才发起来了。可见隋准是个财神福星。”
大家灼热的视线落在隋准身上。
羡慕的嫉妒的心酸的,什么样的都有。
隋准一阵恶寒。
这么有占欲的眼神,臣受不住啊。
赶紧跑为上策。
他随手拽了一本书,以要做功课为名,逃也似的跑到屋外头,要寻个清净之地。
可是,他才走了两步,便察觉有人在偷看他。
他猛地回头一看,一抹粉色晃进大树后面。
是张小梅。
她怎么跟个牛皮糖似的,阴魂不散呢?
隋准有些郁闷。
偏偏这人又是舅家的表妹,隋准不好对她斥责太过,否则她回头倒打一耙,大家该说他欺负姑娘了,还损了佟嫂子娘家的情谊。
虽然他觉得佟嫂子做伏弟魔很不可取,但那是她的选择。
他不想干涉。
这样一来,隋准不敢在外面闲晃了,想回房间里关门温书。
但一个人在房间,也很危险。
他想了想,把关泓一给拎起走了。
“我要吃鸡!”关泓一对大灶依依不舍。
隋准给了他一个爆栗:
“吃吃吃,今日须多写一篇文章!”
关泓一的小脸哐地掉地上了。
“明明已经有一篇了,我哪儿写得了那么多?”他愤愤道。
隋准理由充分:
“写不了,写不了你参加什么县试?第一场考试便须写文二篇、诗一首,这还是限时的。你不趁早练练手速,考试时朝哪个方向哭?”
关泓一无法,只好垮着脸,垂头丧气地同他回屋苦读去。
隋准毕竟是已婚人士,他的卧房是不便去的。
两人去了关泓一暂住的房间。
隋准把门关上,但觉得还不保险,又往砖缝里插了两根棍子,架住小半盆水。
谁要是强行把门打开,拨动了棍子,指定被打翻的水盆淋一头。
这下他才算是放心了。
关泓一看他忙来忙去,嘟囔抱怨:
“成日里不是念念叨叨,就是神神鬼鬼,叫人读书他自己又不读,净会折磨人……”
隋准转过身来,笑容亲切:
“今天的书都默完了吗?要不再加一篇?”
关泓一紧紧地闭上了嘴,坐到床上开始背书。
青砖瓦房虽然算豪宅了,但其实非常迷你,房间里只放得下一张床,至于书桌,佟嫂子是舍不得购置的。
只能一个人坐在床上,一个人坐在床边,如此奋发苦读。
隋准坐在床边,快速翻阅一本册子。
读书这事对他而言,是最简单的,他不仅过目不忘,而且一目十行。
但科举不是高考,光会背会默没用。
最重要的还是策问,文章写得好,写得合乎阅卷官的心意。
故而,他最近在研究成阳县县令。
看看县令当年师从何人,文风如何,有什么政见……
这一看就入了迷。
关泓一也学得很入迷。
他起先在背书,越背越觉得头重脚轻,慢慢滑进被窝,然后闭上眼睛……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隋准才从研究中回过神来。
“隋大哥,你在里面吗?”
一个忸怩娇羞的声音问。
隋准只觉得脑袋被谁敲了一下,头都大了。
她怎么又来了!
隋准没吱声,希望她能以为没人,自己走掉。
但张小梅显然是有备而来:
“隋大哥,我知道你在里面,读书辛苦,我给你添点茶水。”
说着就要撞门进来。
隋准非常无语。
这姑娘怎么想的?
她要是真进了房间,给人看到,名声还要不要了?
一个黄花大闺女,和一个男子共处一室,传出去,那是爆炸性的桃色新闻。
到时候,隋准就是不想负责,也得负责。
也许张小梅就是吃定了这一点。
“不用添茶水,你走吧,不要进来。”隋准坚定地拒绝了。
哪知这姑娘不是个会听人话的,完全不管他在说什么,兀自兴奋道:
“隋大哥,你真的在呀!我就知道你读书劳累,我来给你按按肩吧……”
然后用力一撞,闯进来了!
然而她千娇百媚的表情,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哗啦一声,水盆兜头而下,将她淋成一个落汤鸡。
隋准咳了两声:
“哎呀,关泓一这孩子就是顽皮,怎么这样恶作剧呢。表妹你也真是的,就叫你别进来了……”
张小梅被水盆扣在头上,水珠从发丝上滴下来,既狼狈又冷得要死。
她的脸涨红,张了张嘴。
然后哇地大哭:
“来人啊!非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