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灰色世界中，是一副与现实城市一般无二的景象。
换种角度来看，死域其实也算是一座城市，一座只属于亡人的城市。
空荡荡的城市里，三道人影走在大街上，说笑声时不时响起，打破周围的寂静。
而谈笑的自然就是柳城和慕容山，林晓茹口不能言，却也是与柳城并肩，竖起耳朵静静听着两人的交谈。
“所以，前段时间龙市古墓事件，你也在参与了？”
“是啊，那时呢，我有门阴法缺少一具百年不腐的尸体，因而想借机会去龙市古墓寻一具毛僵来的，顺带再打击一下通神教。”
“没想到通神教那群家伙早有防备，硬是拿自己人的血肉提前唤醒墓主，而墓主不仅是大名鼎鼎的秦琼秦大将军，还是一头货真价实的不化骨。”
“明明是一场针对古墓和通神教的行动，没想到最后硬是整成了龙市保卫战。”
柳城语气无奈：“那次事件死了太多人了，就连我，要不是被老头子救下，恐怕现在坟头也该长草了。”
“原来你的伤就是这样来的。”慕容山皱起眉头：“我觉得吧，这事虽然存在变数，但是你的确太过莽撞了。”
“你是镇阴司，你的命何其珍贵，怎能去和一头不化骨以命相拼，在我看来，不值得。”
柳城微微摇头：“没办法，到了那个时候，我没办法选择退却。”
“镇阴司的职责便是驱鬼除邪，救人扬善，若当时我选择惜命，而对龙市安危视而不见的话，那我还算一个合格的镇阴司吗？”
慕容山哑然，随即一叹：“这么说，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总之，事情都过去了，我也还活着，就足够了。”柳城忽而转开话题：“不说这个了，咱说说你吧，慕容前辈，话说你当初为何会选择体修？我听说要成为一名体修，要付出的可比寻常修行人更多，过程也更为漫长和痛苦。”
“难不成，你的路子也是家中长辈传下来的？”
慕容山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的修行路，是自己拜师求来的。”
“至于为何会选择体修。”说到这，他轻轻一叹，眼里充满追忆：“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啊。”
柳城不解：“从何说起？”
“修行人修气，以经脉为运行，丹田储存，这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可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残缺之人。”慕容山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我丹田天生存在缺陷，故而无法像寻常人那样走正常路子修气。”
“所以啊，我才选择体修。”
“体修，分内外磨炼，外是通过外力对肉身进行长期的打磨，内则是再以气锤炼人体血肉、内腑、气血。”
“这条路同样需要以经脉运气，但气最终不会归于丹田，而是尽数藏于血肉之中……”
慕容山转头看着柳城：“我没有特殊之处，更是身负缺陷，唯有体修一路能走。”
“这条路是很难，也存在很大的副作用和短板，可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几十年持之以恒，才得以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上。”
“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或许在老天看来，我天生就是有这条路的人吧。”
听完慕容山的陈述，柳城沉默了，眼里的敬佩不加掩饰。
他没想到这个表面豁达的大汉，心底也藏着这么深的无奈。
体修的路数的确与正常路子大不一样，并且就像慕容山自己说的一样，缺点太明显了。
首先别看慕容山头发、胡子花白，面相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其实经过了解，柳城知道他今年不过才五十出头。
体修看似体魄强大，实则是对人体潜能的透支，副作用相当的大。
会造成寿命缩减不说，听说每个体修死前，血肉里的气会率先散去，继而骨骼、皮肉紧缩，可谓是在极致的痛苦死去。
其次体修的短板也相当明显，无丹田存气，他们就不能使用任何术法，只能凭借体魄使用拳脚对敌，像这种，最怕遇到的就是一些特殊的手段。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幻术。
如慕容山这种级别的体修，光是凭借体魄就可以正面硬抗各种术法，但若是不慎中了幻术，恐怕只能任人宰割。
不是实力问题，纯粹就是一种克制。
如同一个重度偏科的学生。
柳城暗自想着，那边慕容山又说道：“说起来，我们四人中，除了长生前辈外，我们几个都存在很大的缺陷。”
“我的已经说过，陈庆的话，擅长围困、防守之术，缺点就是需要时间作画布局，杀伤力也相对来说要差点。”
“忘川呢，她幻术一绝，可本身太过脆弱，如果幻术被破，她就会陷入很被动的局面。”
“因此，咱们三人的分工很明确。”
“陈庆固守缓冲区，我与忘川，便共同负责清理死域内的不确定因素，每次执行任务，我俩都会同行，彼此配合，形成互补。”
“至于长生前辈……他便负责一枝独秀。”
“他不轻易出手，只有出现我们仨实在没能力处理的事，他才会出来扛一下，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属于负责镇在那里，负责兜底的人。”
“原来如此。”柳城点头，对这四人又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世间之人，长短共存，就算是慕容山他们这种级别的修行人，也不能例外。
就是不知道如袁长生和老头子那样的人，是否也有力不能及的无奈？
还有他自己，以后成长起来，又会有怎样的不足？
毕竟，人无完人。
柳城陷入沉思，感知随之变得迟钝，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建筑阴影中，一双泛红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他。
慕容山倒是面色微动，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不动声色，依旧对柳城说着些什么，手指却是微微弯曲，有意无意的呈半握拳的姿势。
至于林晓茹……
她压根就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就算她有所发现，也不会显露出半点不对。
由此，在身后的视线里，两人一鬼皆是木愣愣的，背后空门大开。
“确定”自己没被发现后，那双眼眸中逐渐浮现出残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