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衾正执笔的手猛然一颤，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朵墨梅。
那清泉般的声音让他脊背瞬间绷直，抬头时紫檀木书架间漏下的阳光正巧晃了眼。
待他抬手遮住眉骨，便看见杜暖暖提着藕荷色襦裙跨过朱漆门槛，发间银蝶步摇振翅欲飞。
少女瓷白的肌肤在暮春光影里泛着珠贝般的光泽，杏眼像是浸在清泉中的琥珀，眼尾天生微扬，顾盼间流转着江南烟雨般的朦胧水色。
柳叶眉黛色极淡，如同宣纸上晕开的远山青岚，偏生在眉心缀着朵金箔花钿，倒把那份书卷气勾出几分灼灼明艳。
“咣当”——狼毫笔跌落在青玉砚台上。
慕容衾豁然起身，玄色广袖带翻案头《水经注》都浑然不觉。
他喉结急促滚动两下，指节攥得泛白才勉强压住想要立刻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这些日子里，他总在月夜里梦见这双眼睛——此刻那瞳仁里盛着的笑意比敦煌壁画上的飞天更鲜活，眼波流转间恍若初春第一支嫩柳拂过冰湖，激得他胸腔里那颗心在肋骨间横冲直撞。
“暖暖……”
甫一开口便被自己沙哑的声线惊住，慕容衾仓皇别开脸去假意整理卷轴，却听见腰间玉佩穗子正簌簌作响——原是垂在身侧的手抖得厉害。
女子鬓间茉莉香随风飘来时，他终是伸手握住那截皓腕，借着御书房重重叠叠的帷幔遮掩，将人拉进怀中。
“可算是想起朕了？”
杜暖暖“……”
她边推开他边道:“我这次来，是有事要找你。”
“试试这个。”
她变戏法似的掏出沙盘，细白河沙上刻着整齐的表格，“比划拉算筹快得多。”
慕容衾好奇你凑过来，与她近在咫尺。
他今日戴着二龙戏珠累丝冠，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玄色龙袍。
“这是什么？”
“好东西，要是运用得当，我们大衍的计算可以超前几百年。”
她从旁边拿起一只狼毫，用笔头在沙盘里写下“427-159”
慕容衾瞥了一眼，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这是龟兹商队用的计数符？”
他以前，有幸见过一次。
“这叫阿拉伯数字。”她顺势在他掌心画圈，“零像满月，七似镰刀……”
杜暖暖在沙盘上鬼画符似的写了一些数字，将阿拉伯数字和九九乘法表又普及了一番。
早知她来历不同寻常，现在见她说出这些，依旧震惊。
如果普及开来，他们大衍，确实要进步几百年。
不说其他，就这数字，就可以让更多人学会。
还有她写字的东西，也让他很兴奇，“这个东西，叫什么？”
杜暖暖:“沙盘。”
慕容衾:“好，这个好，朕立刻吩咐工部多做些宣传下去，以后普通孩童也能学习有机会学习简单文字了。”
除了束修，笔墨纸砚书本更贵，尤其是笔墨洗澡，这是个消耗品，一年下来花费银钱不少，如果有这个沙盘，那……
慕容衾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笑声如洪钟般在殿内回荡。
“暖暖，你真是朕的福星啊！多年来困扰朕的难题，竟被你一举破解！”
他激动得难以自持，双臂一展，将面前的女人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这份喜悦通过怀抱传递给她。
片刻后，他松开怀抱，脸上依旧洋溢着兴奋的红光，随即高声下令：“来人！速召工部尚书觐见！”
杜暖暖第一次见这样的慕容衾，感觉整个人都鲜活了很多。
原来，帝王也不是全部都喜怒于无形。
不多时，工部尚书匆匆赶来，慕容衾此时已经收敛表情，恢复面瘫，不苟言笑的形象。
“朕有一项重要任务交予你，立即命人制作大量沙盘，供全国各州县使用。此外，朕要你全力推广阿拉伯数字和九九乘法表，务必让天下百姓皆能习得此法，以利计算，促进民生！”
他将沙盘亲手郑重的递到对方手里，又将杜暖暖拿来的图册一并给他。
工部尚书有些懵逼，看着这样的东西，脑袋突然转不过弯。
“启禀陛下，这个怎么用？”
慕容衾“……”
太高兴，反而把重要事情忘记了。
“暖暖，你把刚刚教给朕的知识，再教他一遍。”
杜暖暖瞥了眼慕容衾，有些无语，这男人竟然如此相信她，都不先实践的吗？
他上前，给工部尚书耐心讲解了一番，直到他明白并掌握，这才罢手。
“这个九九乘法表，一定要牢记于心，滚瓜烂熟才有用，不然算不起来。等你们会了加减，再来我教你乘除。”
担心他们一次接受不了这么多，她现在只教加减，打算他们把九九乘法表背会，再教乘除，不然作用不大。
工部尚书领命而去，慕容衾则站在殿中，目光炯炯，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国富民强的盛景。
“暖暖，什么是乘除？”
杜暖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还以为你都会了呢，原来是不会啊，我都还没说完，你就把人手都找来了。”
慕容衾第一次被人训斥，有心想反驳，但想到这人是自己媳妇，只能讪讪，摸了摸鼻子，“那啥，朕太高兴了。”
杜暖暖不再说废话，拿几张宣纸，将乘除也给他讲了讲，至于能学多少，这就靠他悟性和学习能力了。
本以为他会一点简单的已经很了不起，结果她只教了一遍，发现这男人竟然三位数乘除都掌握的得心应手，不由得暗暗咂舌。
这男人要是在现代，妥妥的数学天才，文武全才啊！
学习了乘除法，慕容衾觉得不过瘾，又问道:“开始你来时说分奏折，再给朕讲讲怎样？”
杜暖暖见他学习劲头足，突然有点好为人师。
故意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开口，“你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
她吧啦吧啦，一会儿说了一大堆想法。
慕容衾准备纸笔，一边听一边记录。
虽然他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但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些东西记录下来，以后可是要流传千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