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林家福运深厚。
不仅两兄弟出海收获丰厚,赚到了以往几年都赚不到的钱,打算明年开春就同时起新房。
林平川家中更是添了新丁。
才出生第二天,小宝宝就睁开了双眼,用着乌黑透亮的瞳孔,打量着这个世界,打量着和谐有爱的一家人。
林海恩对自家弟弟更是喜爱,始终蹲在陈燕身边,对着刚睁眼的林永安挤眉弄眼,做着各种鬼脸。
在陈燕生下孩子没多久。
林母便是按照闽地一贯的传统,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两张红纸,贴在了院墙侧面。
上面分别写着...忌冲方便和莫高声。
这个时代的村里人,还很少进城打工买房,所以岭胜村的年味极重。
两家人一同聚集在院子里吃着团圆饭。
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品着地瓜烧,林永杰、林海恩还有那刚三岁的小妹—林永玲,则是第一次喝上了闽地这个年代的饮料—奥必佳。
至于陈燕的话,虽然刚生产完,不便来院子以免吹寒风,但林母也是专门做了清淡滋补的月子餐。
而山鬼老怪送来的那三件珍贵东西,林家人根本不敢动,更不敢给陈燕补身上,只是好好的保存起来。
不碰还能说,这善缘不愿结。
但要是碰了,这所谓的善缘即便是不想结,怕是也结下了。
随着年夜饭吃完。
林家两兄弟便是带着好几连的鞭炮和纸钱,去船上祭祀起来,不求每次满载而归,只求来年出海平安顺遂,无风无浪。
林海恩则是跟着林永杰,一起去找那些小孩,玩起了蜘蛛牌的擦炮。
时间一点点的推移。
晚上九点。
村里开始逐渐响起了烟花声,还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家家都在庆祝着新年到来。
虽然今年的中元节发生了诡事。
但龙国人民便是这样,不去多想过去的苦难,只想着未来的顺遂,靠着双手创造美好的生活。
......
各家都在欢天喜地过年的时候。
村中那豪华的三层楼房里,却是传来哭天抢地的哀嚎声。
那早就瘦成皮包骨的杨梅,终究还是没熬过这个年,或者说...有人并不想她熬过这个年。
郑老太瘫坐在地上,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道。
“阿梅,阿梅,你咋真的走了啊。”
“你好歹过个年,跟咱们一起过个年再走啊......”
郑同顺竟也是装出痛心的模样,通红的双眼强忍着泪水,伸手扶着郑老太,嘶哑道。
“娘,阿梅走了,已经走了啊。”
“你莫要再喊,莫要再哭了,要是连你也出事,咱家可要咋办。”
站在旁边的郑老汉,也是抹了抹眼眶,苍老的哀叹道。
“咋就在这时走了啊。”
“阿梅咋不多撑几天,好歹把这年过完,现在正月刚开始,可就连出殡都不方便啊。”
“真是不顺,这几年咱家可真是不顺,同庆才刚走没几年,现在就连阿梅也这样古怪走了啊。”
郑同庆的媳妇—刘霞,同样也站在旁边,看着瘦到不成人样的大嫂,也是暗暗的心中叹了一声。
虽然在自家男人死后,公婆两人便用各种办法,从她手中扣钱来补贴给大哥大嫂一家。
甚至还从不少人口中听到,郑同顺贪了那条大黄瓜鱼的十万块钱。
可在现在这种情况,心地善良的刘霞,心底还是有些莫名的哀伤,同情着大嫂走的太痛苦,太折磨。
当然也只是同情。
早已看清公婆和大哥嘴脸的她,可不会再给出任何东西,脑中只有把自己孩子抚养长大的念头。
假意安慰郑老太和郑老汉两下后。
郑同顺终于是说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计划,带着哭腔道。
“爹,娘。”
“虽然阿梅这时间走的不对,可也得好好的把后事给办了啊。”
“我们这里正月初五前不能出殡,那咱们就大年初六,体体面面的把她送走吧。”
“现在这天气还冷,放个五天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当前火化还未强制推行。
因此用来存放尸体的冰棺,也还没流行起来。
闽地要是谁家走了,基本都是在棺材中放个两三天,做上个一天的法事,便匆匆的出殡埋掉。
而听到大年初六出殡。
此前都没开口的刘霞,先是愣了下,赶忙出声道。
“大哥。”
“可这今年初六村里要大游神啊,如果让嫂子出殡的话,这不就撞到一起了吗?”
说完。
刘霞便猛然注意到...郑同顺正侧头盯着她,眼神格外的冰冷,似乎还有些许凶光闪烁,令其心头颤抖。
还瘫坐在地上的郑老太,则也是适时的补充道。
“是...是啊,同顺。”
“这初六虽然是个好日子,但跟游神之事撞到一起,不吉利,有些不吉利的啊。”
“娘,哪有什么不吉利的。”郑同顺立刻便回了句,言语中深藏着凶狠,更是不容置疑继续道。
“爹、娘,阿梅她本就走的痛苦,走的不成人样。”
“如果我们要在家里多放几个日子,那到时发臭长虫,岂不是死后都要受罪,我想体体面面的把她送走。”
“而且,游神是早上八点才开始,咱们七点半就出殡,刚好是能错开这村里游神的队伍。”
“死者为大,那些神明也会理解我们的啊。”
见到自家儿子这么坚定。
郑老汉又看到儿媳妇不成人样的死状,随即咬了咬牙,拍板道。
“死者为大,咱们就大年初六送阿梅走。”
“但就是正月这种好日子,周围十里八乡的抬棺人,怕是咋都不会愿意来帮忙,三姑也肯定不愿来做法事啊。”
“这可咋......”
还不等郑老汉说完。
郑同顺便是直接打断其后续话语,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邪笑,继续道。
“别担心,爹。”
“我有钱,就算村里人不愿意来,我就花钱去县里,去市里找,总会有人愿意来做这好事的。”
“就按...按同顺说的搞吧。”泪流满面的郑老太,看着死状凄惨的杨梅,拍着地板痛嚎道。
“咱们阿梅苦,真的苦啊。”
“就让她好好的走,好好走完最后一段吧,呜呜呜......”
......
郑家要在大年初六出殡的消息,自然也在村中不胫而走。
虽然不少的村民都觉得...把出殡和游神放在同一天,有些不合适,更是有些不吉利。
但死者为大,谁都不愿意去郑家劝说,触这个霉头。
或者说。
杨梅在大年除夕夜离世,这在村中众人眼中,本就是颇有些不吉利的事情了。
村中抬棺人都默契的婉拒了这件事,更是表明当天要去参加游神,不方便参与这种事。
莫三姑更是强硬,就连面都不愿见,免得郑老太又跪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最后搞得进退两难。
知道杨梅死状蹊跷的她,可不愿沾染上这事,白白惹上业报。
但就像郑同顺说的一样。
只要有钱,就算村中人不愿帮忙,他也同样从其他县请来了抬棺人,以及假法师来念经超度。
......
时间来到正月初五的晚上。
林家院子中。
林海恩拿着村里刚送来的如意和灯笼,看向坐在旁边正打量着一个金色葫芦的林永杰,带着些许兴奋和激动道。
“哥,明早咱们好像要走在最前面哩。”
第一次要在村里做这种大事。
林永杰心中也是有些紧张,但看向林海恩,还是一本正经如同小大人般的叮嘱道。
“海恩,我听星星说了。”
“明天会有很多人站路边看着我们,县里都会有人来看,然后朝着我们的两边扔鞭炮,不过你别害怕,咱可不能落了村里的威风。”
“到时我就站在你旁边,我怎么走,你也怎么走就好。”
“我才不怕嘞。”林海恩又拿起了鎏金白鹤盔,轻轻捏了捏上面镶着的小红球,反而是有些期待的继续道。
“明天是和妈祖奶奶一起,我可是怎么都不会怕的......”
正在洗菜的林母,听到两个孙子的谈话,慈祥的笑着道。
“海恩,可不只是妈祖奶奶。”
“咱们这十里八乡建庙的神明,可都要一起出来巡境,单单像你一样在前面引路的童子就有五个。”
“昨天各村去庙里掷的杯筊,大多也都是圣杯,奶奶这么大年纪了,都没见到过这种大场面。”
“想来是足足二十多年没出来了,咱们十里八乡的神明,也想着来看看现在人间变成什么样了。”
“明天可是真正的...众神巡境,新春游神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