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次婚礼，总督所特意开通了一个一次性的传送门，让所有参加婚礼的人都可以快速到达位于总督所会议室的婚礼场地。吴叔叔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我们这边人又多，干脆包了个小型飞机。哥哥上次做噩梦的阴霾依旧笼罩在家里，就算到了出发的那天也依旧没有好转，吴叔叔比平时更沉默寡言，宋长宁时不时的摸摸哥哥的额头，就连何悠然也安静了很多。他这两天问了我很多有关祁落的事，哥哥到底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会做这样的噩梦。我只推脱说是上一辈的恩怨，吴叔叔只告诉了哥哥，但是没告诉过我，他听了以后沉默良久，说：“一定是很难过的事。不然向先生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
“差不多吧。”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没事的，哥哥只是偶尔这样，他发作了一次，一两个月就会没事的。”
何悠然看起来更担心了：“一两个月……他这样有多久了？”
“自从当年午山的事，就一直这样。”
他看起来很难过，睫毛低垂，似乎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了我的难处。我捏捏他的脸：“没事的。他是我哥哥，我不会觉得累。而且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偷偷去找他，事态也许不会这么失控，现在我能补偿一些，心里也好受。”
“可是那本来也不是晚晚的错！”他坚持说，“晚晚，你保护向先生，我会保护你的！”
“谢谢，”我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我只需要你站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这就够了。”
“只要晚晚需要，”他认真答应，“晚晚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就连哥哥也意识到事态有点不太对了，但是不会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谁知道他会不会更受刺激，病情恶化。登机之前哥哥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小妹，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何悠然最近不跟我说话了啊，你不会说漏嘴了吧？”
“怎么可能，”我无语，“你是不是惹他了？还是表现的不够自然？”
“没有！我这两天可自然了！”哥哥不满地说，“谁知道他抽什么风，宋长宁也是啊，不就是两天前没睡好，他一个劲问我有没有事。”
“你老公爱死你了，你还不乐意呢。”
“噫，好恶心，”他做了个鬼脸，“不过说实话，你老公也爱死你了吧，不然你知道是祁落的儿子，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我反问：“那要是宋长宁是祁落的儿子，你舍得跟他分手？”
哥哥沉默了一会，举手投降：“我闭嘴。”
飞机上也依旧是沉闷的气氛，哥哥什么都不知道，没一会儿就躺在宋长宁的腿上睡着了；江瞳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正试图用埋头学习掩盖内心的焦虑；何悠然和宋长宁都在发呆；至于吴叔叔，他也有新的事要操心，刚上飞机我就看他拿着平板皱眉，嘴里念叨着什么。我就坐在他旁边，一探头就能看到他在读婚礼的致辞，他是证婚人，致辞分中文和英文部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吴叔叔的英文极烂，而且这两天事情多，估计他也没找到机会练。
吴叔叔越读越费劲，蹩脚的发音把何悠然都吸引过去了，忍不住问：“吴老师，您在读什么？”
吴叔叔看了他一眼，把平板给他看：“婚礼的致辞。”
何悠然看了看致辞，又看了眼吴叔叔的表情，一针见血的指出：“吴老师，您是不是不会读英语。”
空气凝固了，江瞳写字的笔停住了，隔着两排座位，我看到宋长宁叹了口气。
这次吴叔叔要是揍人我也救不了他了。我掐了掐额头，何悠然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吴叔叔沉默了两秒，破天荒的没有生气，令人震惊的还心平气和地回答：“不太会念。”
江瞳的笔掉到桌下了。但是何悠然好像对气氛浑然不觉，依旧不怕死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教您念？我之前参加过朗诵比赛。”
“可以。”吴叔叔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我皱着眉转头看向吴叔叔，但他好像在刻意回避我的目光，何悠然兴致勃勃的坐了过去，先看了一遍致辞，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吴叔叔。我坐在旁边看着这令人震撼的场景，英语是吴叔叔少数几个难以精通的事，所以一般我和哥哥也不提这些事，吴叔叔也拉不下来面子主动问我们，反正一般情况也用不到太多。可这次……最令我觉得怪异的不是何悠然直白到愚蠢的话，而是吴叔叔居然默认和包容他，这实在不像是对待祁落的儿子的态度，哪怕他是我男朋友，也太不寻常了。
我一直皱着眉看他们，但两人都没什么精力理我的样子，我最后也只能满心疑惑的移开了目光。吴叔叔做这么奇怪的事，肯定不会只有这一次，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线索的。
我干脆去和江瞳说话：“你在做什么呢？”
“老师给我发的卷子。”她乖巧的说。我探头看了一眼，两张A4纸都被她用红色和蓝色的水笔写满了。我说：“差不多得了，那卷子不是上周的吗？休息休息吧。”
“可是我到瓶颈期了，最近等级一直上不去……”她满脸懊恼，“我想多学一点，也许对升级有帮助。”
“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这种时候就是需要休息，”我说，“我之前过四级的时候就是这样，我还以为我升不上去呢，没想到和我朋友去酒吧喝了个通宵，第二天早晨就直接升到四级了。”
“真的吗？”她瞪大眼睛，“可是……可是我不会喝酒。”
“不喝酒也行，我们出去逛街、蹦迪、跳舞，反正怎么轻松怎么来，”我拍拍她的肩膀，“只要不太累着自己就行。这次婚礼不就是带你来玩的嘛。”
“但是我没参加过这种活动，”她又开始焦虑，“我怕我做不好，丢老师的脸。这次可是祁小姐特意请了我。”
哥哥和祁幼竹这几天频繁的聊天，都在拼命弥补丢掉友谊的这十几年，祁幼竹听说哥哥收了学生以后，先是嘲笑他一把年纪了居然只有一个学生，第二天就发来了邀请函，请江瞳和她父亲都去参加婚礼了。
“虽然也算是个社交场合，但是毕竟是婚礼，不会太正式的，”我让她放心，“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我教你几个应对来人的基本方法吧。”
“好啊好啊。”
哥哥睡醒的时候，飞机已经在降落了。何悠然还在教吴叔叔，照我听到的来看，吴叔叔的发音几乎是突飞猛进。我和江瞳已经从社交礼仪聊到了婚宴当晚的安排，祁幼竹安排了一个派对，虽然我估计没几个灵士会去，但我是一定要去玩的。
“到哪了？快到了吗？”哥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我有点饿了。”
“你是猪吧，睡醒了就吃。”我忍不住骂他。
吴叔叔从书桌那边抬头看了一眼，提醒了一句：“都系好安全带。”
“姐姐，”江瞳小小声的附在我耳边说，“我觉得吴先生好奇怪啊。”
“怎么说。”
“你看，他居然在笑的。”江瞳说着悄悄指了指吴叔叔和何悠然的方向，两个人还在为了一个连读孜孜不倦，何悠然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发音，吴叔叔一脸无奈的看着致辞，一只手撑着额头，无奈的笑着，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甚至说乐在其中也不为过。我越看越觉得奇怪，吴叔叔什么时候这么没戒备心了？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吴先生笑的那么自然，”江瞳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他跟老师斗嘴的时候。”
“他可能更年期，”我小声的说，“没事，心情不稳定是正常的，你看，他上飞机之前还心情不好呢。”
“好像很有道理。”她点了点头。
下了飞机以后我们就打车去了总督所，这次婚礼在总督所最大的宴会厅举办，周围的房间已经陆续住了人，明天才会住满。我和哥哥都有事，和吴叔叔一起去参加第二天婚礼的彩排，一直折腾到吃完晚饭才回来。哥哥和祁幼竹吵吵嚷嚷了一下午，吵得我脑子都疼了，加上累的要命，饭也没吃几口就回去了。
何悠然在房间里等着我，我干脆直接挂在他身上：“好累。”
“给你按摩一下？”他立马积极地说。
“好啊，”我抱着他的脖子，“爱你。”
他把我抱到沙发上，动作很温柔，一边问：“彩排这么辛苦啊。”
“其实还好，就是走一遍流程，”我闭目养神，“主要是哥哥太吵……那几个伴郎嗓门也够大的，闹的我头疼。”
“那我再给你按按太阳穴。”他说着坐到沙发上，把我的头轻轻的放在他的腿上按摩着。
“真贴心。”我偏过头吻了吻他的手，“你下午干嘛呢？”
“我和宋先生还有江瞳去周围逛了逛，顺便去食堂吃饭，”他说，“是吴老师交代我的，让我照顾好他们。”
他确实挺适合照顾的，进总督所和回自己家没什么区别。我懒懒地说：“让我猜猜，江瞳是不是全程都很激动？”
他点头：“确实，一直在问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我们半路上还遇到了张老师，她好像对江瞳印象挺好的，把她带去实验室了。后面只剩我和宋先生逛了。”
“之前我来首都找老师玩的时候不就带着她了，她又上进，老师肯定喜欢。”我又问，“老师没问你们俩的事吗？你和宋长宁。”
“没问什么啊，张老师只是问了问我们的名字，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走了，”他说，“我也不怎么认识张老师……晚晚，我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我还没正式的和张老师见过面，等明天婚礼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
“可以，”我说，“但是老师的人脉很难得，可不是免费的。”
“我也觉得，那晚晚想要什么？”他一脸认真，“要钱也有，要命一条。”
“你别太离谱，”我被逗笑了，“那我要是拿你的肾去卖钱也可以？”
他委屈巴巴的：“不太好吧，晚晚你以后还想用怎么办？”
“现在就想用。”
他瞬间激动起来：“晚晚我可以。”
“开玩笑的，”我推开他的脸，打定主意要逗逗他，“明天要起得很早，今天得早睡。”
“……那好吧。”他叹气。
“明天再用，”我说着拍了拍他的屁股，“想看你明天穿西装的样子。”
婚礼是下午举行的，我也干脆一觉睡到了十点，吃过午饭化妆师来敲我的门，到了化妆室，诺拉正瘫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玛格丽坐在妆台前，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下一秒就要睡着了，祁幼竹也是一副没太睡醒的样子。
“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我无奈的说，“单身派对？”
“没有……就是聊聊天，喝喝酒，一夜没睡，”玛格丽嘟囔着，“就算是为了竹，起这么早也太折磨人了。”
“还好我昨晚十点就睡了，”我笑着说，“要不你们先去睡一会，我先化妆。”
“我好爱你。”玛格丽闭着眼睛，带着画了一半的妆挪回沙发上，和诺拉靠在一起睡着了。
我坐到妆台前，祁幼竹的妆已经化了一半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两个化妆师都在她那忙活，我自力更生的先涂了点妆前乳，笑着说：“今天可是大日子，看你的状态挺好的。”
“谢谢，”她微笑，“不过今天的事可不少，一直到晚上都得忙活呢，也辛苦你们了。”
“没什么，这都是应该的，”我说，“而且我很期待晚上的派对，好久都没好好玩了。”
“那你可一定得玩得尽兴。不过你们……你们来参加这种派对的人多吗？到时候如果只有里昂的朋友可就尴尬了。”
“应该不会很多，但是年轻人肯定会去凑个热闹的，”我让她放心，“别的不说，我和哥哥肯定会去捧场。”
说曹操曹操到，哥哥敲了敲门，探了个脑袋进来：“我能进来吗？”
“不能。”
哥哥无视了祁幼竹的话，几乎是蹦着走进来的：“凭什么不能，我可是算新娘的客人，还是主持人呢。”
“你太聒噪了。”
“我？我聒噪？昨天谁跟我对吵的？不是你吗？”
“你们小点声吧，”我忍不住了，“一大早的就嚷嚷。”
两人哼了一声，祁幼竹继续化妆，哥哥则来烦我：“小妹怎么不换伴娘裙，我想看看好看不。”
“还没化妆怎么换衣服，”我无语，“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就去宴厅看看布置情况，刚刚明焰给我发信息说她已经到了，你们正好一块去监工。”
“你们都什么人啊，”哥哥不满的说，“一个嫌弃我一个撵我走，我就不走，我赖这了。”
我懒得理他，正好化妆师来帮我化妆了，哥哥又凑过去给祁幼竹提意见，帮她改了眼线和眉形，祁幼竹看起来还挺满意的，一边揶揄他：“审美不错啊，你不会平时就经常化妆吧。”
“怎么可能，我这是天生的，审美好得很。”
化妆师正在给我画眼影，我闭着眼睛说：“嗯，哥哥一般都不化妆的，他也就是出门的时候涂防晒隔离粉饼，有大场合的时候画眼影眼线睫毛膏罢了。”
“小妹你又出卖我！”
“化妆怎么了，化妆多好看。正好你来都来了，让化妆师也给你捯饬一下，”祁幼竹饶有兴趣地说，“来来来，给你画个淡一点的，不然上镜不好看。”
哥哥嘟囔着什么，倒也没拒绝。祁幼竹站在旁边看着，笑着说：“想不到啊，小时候就一起玩化妆游戏，长大了还是玩这些。”
“你可闭嘴吧，”哥哥哼了一声，“快去换你的婚纱，这个时间摄影师估计都准备好了。”
“急什么，还没到时间。”
“我可是主持人，要是流程出问题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好吧。”
“烦死了，等你化完再说，”祁幼竹说，“不差这点时间。”
化妆室的门被轻轻的敲了两下，正好我化完了，我把玛格丽喊醒，让她去接着化妆，然后开了门。何悠然站在门侧，看见我眼前一亮：“晚晚。”
我把门带上：“你怎么来了？”
“哦，吴老师让我来叫向先生，”他说，“宴厅那边都准备好了，可能需要向先生去走流程。”
“我哥在化妆，应该马上就好了。”我说着打开门叫了哥哥一声，他答应着，手忙脚乱的开始收尾。何悠然一直在看我：“晚晚你这样真好看，好喜欢你的口红颜色。”
“喜欢吗？”我笑，“你是想亲吧。”
“想，”他老实承认，“但是不合适。”
他穿着吴叔叔找人定做的西装，袖口和领带上都别了祖母绿，刘海梳起，显得下颌棱角更清晰了。我看的一阵心动，忍不住说：“把你的西装脱了。”
他不明就里，还是照做了。里面的衬衫是纯白色的，我抓住他的手腕，在他衬衫的袖口处吻了一下，一个红色的唇印清晰的印在上面。
“晚晚你……”
“你不是喜欢我的口红吗？现在如愿以偿了，”我说着帮他穿上西装，唇印消失在深绿色的西装下。我拉着他的领带把他扯过来，附在他耳边说，“只有你知道这个唇印在这，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他莫名其妙的脸红，一把捂住袖口：“晚晚我一定会藏好的。”
“脸红什么。”
“好浪漫。”他星星眼的看我。
我忍不住笑了：“是很浪漫，快去忙吧。”
“好，”他点点头，“晚晚，我待会会看到你穿着漂亮的裙子吧。”
“会，”我说，“别太心动了。”
“那可不好说。”
正好哥哥开门出来了，慌里慌张地说：“吴叔找我什么事？”
“应该不是大事，向先生别急，”何悠然说，“我们现在过去肯定来得及。”
“你们去吧，我回去换衣服了。”我说着推开门。
化妆间里祁幼竹已经把伴娘服拿出来了，三个人聚在一起正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或许是被我开门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过来，点了点头。
哥哥和何悠然在我身后说着什么，两个人一起往宴厅的方向走去，祁幼竹的目光也跟着他们的声音瞟了一眼，但下一秒，她的眼神就定在何悠然身上，满眼的震惊。
我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变化，转头看了一眼何悠然，可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没敢往化妆室里看，也没注意到祁幼竹的眼神。我又转头看着祁幼竹，她的眉毛使劲拧在一起，眼神复杂，好像看到了什么令她难以置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