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樾一把拉过露营椅,把女孩子往椅子里一按,把巴西龟往她怀里一塞。
巴西龟受到惊吓,缩进壳里。
程墨捧着海碗大小的龟壳:“……”
“这我老婆,”程斯樾尾调上扬,每一个字轻快地从舌尖上弹出,精神不自觉愉悦了,“婚礼红包准备双份。”
一份下属,一份老朋友。
程墨白着脸,腾地站起来。
她强忍着害怕,把龟壳还给程斯樾。
程斯樾疑惑:“你不玩吗?”
女孩子情绪失控:“玩你个乌龟王八蛋!”
要不是程斯樾的头破了,小姑娘能用龟壳把他脑花儿都砸出来。
骂声回荡在开放式办公室上空。
一群老外加上本国员工面面相觑。
平时运筹帷幄、决策果断的老板,被一个小姑娘骂了。更可怕的是,老板拿她没办法。
Liam啧了一声,无声的视线划过程斯樾的脸:连老婆害怕冷血动物都不知道,还“我~老~婆~”,嘚瑟!
程斯樾拉她手,被她无情甩开:“你怕乌龟啊?”
程墨咬牙切齿:“我怕冷血动物,所有!”
程斯樾想起公司有人养异宠,吩咐吴白:“吴助理,你去发个公告,异宠不能带到公司。”
程墨掐他,反对:“它们都是主人的宝贝,你不让人带到公司?你才是冷血动物。”
“……”
她平复心情,好脾气地解释道:“远远看着,我不怕。”
而程斯樾,把乌龟直接甩她身上,精准踩雷。
众人看程斯樾的眼神由同情变成一个字:该。
奶茶送到。
程墨洗完手,程斯樾扯了数张消毒湿巾擦她手。
Liam目瞪口呆:“就程总这架势,皮都给她擦秃噜了。”
吴助理早就习惯了:“他紧张太太。”
程斯樾用掉半包湿巾:“擦干净了,喝奶茶。”
程墨接过奶茶,嗦了一大口马蹄爆爆珠,下巴微抬:“你有洁癖?”
“一点点。”
程墨若有所思:“那还好,你的袖扣沾了狗尿。”
“!!!”剩下半包湿巾也遭殃了。
“我擦过了,”程墨咕哝道,“我抓了有狗尿的草。再一摸,口袋里一个袖扣。草和袖扣都赖你。”
程斯樾顺着她的话说:“我遛的狗子,我塞的扣子,全赖我。我的小姑奶奶,这下满意了吗?”
办公室里的人似有所悟。
老板娘对老板,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简洁版:拿捏。
Liam凌乱了。
说好听点,他们这一层是全公司人种最丰富、员工性子最随性的地方;说难听点,脏乱差,卫生死角。
程斯樾有洁癖,他很少下来。
今天着急下来,目的太明确了。
“Liam,你怎么到宁城来了?”程墨好奇。
Liam在麦吉尔大学攻读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是训练大型稀疏语言模型。
这个1米95的大男人腼腆:“主要是程总给的太多了。”
程斯樾玩老婆手指,头也没抬,甩了一句:“主要你也有点用。”
“……”
程墨抽回手,瞪他:“你夸他一句不行吗?Liam的导师是图灵奖得主!人家那么大的腕儿,都夸他厉害呢。Liam在我们大学是风云人物!很多人喜欢他的。”
精准踩雷。
程斯樾眼皮一掀,声音凉了几分:“很多人?也包括你吗?”
“吴助理!”程墨忍无可忍。
“老板娘。”吴助理边应声,边给程斯樾使眼色,让老板少惹老板娘生气。
“能不能,调台叉车,把你家老板叉走。”
“请小姑奶奶暂时闭上樱桃小嘴,”程斯樾无视吴助理的眼神提醒,“让我看看你的手指——”
他又捉住女孩子细白的指尖。
程墨预感上身,他一定会说什么话,在下属面前现眼,她蜷住手指,想封住他的嘴。
“一个簸箕九个斗,怪不得那么凶。”
程斯樾是真不怕死啊。
更可气的是,他的脸上洋溢出单纯又无害的笑容。
和他的身份气质全然不符。
众人看见老板这样,顿生一种魔幻的割裂感。
程墨眼睛瞪成标准的圆。
程斯樾:“再凶我?奶瓶给你打掉。”
女孩子意料之中炸毛,结结实实抡出一掌,震得程斯樾捂住左胳膊,嘴里嘶了半天:“你…你是断掌吗?”
四周阒静无声。
众人屏息。
老板一定会生气!
红头发白人小哥甚至摆出了“老板不生气我倒立吃屎”的兴奋表情。
程斯樾压低声音,只三个字:“我头疼。”
程墨的心立刻一紧,心里哗啦一声,气急败坏应声倒地,唯有心疼不断堆积。
“伤口崩了吗?让我看看。”
然后两个人一个大爷似的坐在露营椅上,一个伸手按着他的肩膀,眼珠子在他头顶的纱布扫来扫去。
一个声音透出委屈:“你对我好点儿,万一我脑袋坏了,谁逗你开心?”
一个内疚坏了,作势要给他脑袋呼呼。
“……”众人沉默。
大哥莫说二哥,鼻子不说眼窝。
这俩人一丘之貉,谁也别说谁。
.
程墨拎着程斯樾的袖子,穿过公司长廊,身形高大的男人任由娇小的姑娘提溜袖子。
走了几步,程墨感到手心一滞,被她牵着的大狗子不乐意了。
“你为什么只给我看后脑勺?”
程墨别过下巴,水涔涔的小鹿眼觑他,不说话。
男人软了声:“能不能好好牵啊?”
程墨吸气,程斯樾安静。
静不了三秒,他又说:“我口渴。”
他腰微弯,似乎等着她送。
程墨把奶茶递过去,心烦:“你自己喝。”
“我要吃珍珠。”
“这是爆爆珠。”
“那我要吃宝宝猪,”男人极为不要脸,“你喂我。”
“电梯里有监控。”
“又没犯法,你怕什么?”程斯樾双手插兜,老干部两袖清风,“我是病人。”
两人出电梯,到了公司地下车库。
程墨环视左右,戳了戳吸管,把爆爆珠聚在吸管附近,举高手臂,奶茶往他嘴里送。
程斯樾响亮地吸了一大口。
“…快喝。”程墨催促道,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像漫画里的小偷。
程斯樾不以为耻,光荣极了:“慢不了。”
“我手酸。”程墨不乐意了,她把奶茶捧在手里。
男人忽然绕到程墨的前面,俯下腰。
“你干嘛?”程墨警觉。
“我背你。”
“我又没残。”
“那我抱你——”
程墨一顿脚,暗骂这磨人精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她爬到程斯樾的背上,后者托住她的腿弯,稳稳背起。
男人的背宽阔硬挺,女孩子软绵绵地靠着。
白皙的小手绕到前面,把奶茶喂到他嘴边,嗔怪的声音:“你就是想霸占我的奶茶。”
男人低笑:“随你怎么想。”
地库一角。
一道阴毒的视线,盯着渐行渐远的两人。
女人坐在副驾,眼底冒火。
她眼睁睁看着程斯樾背着程墨,稳稳当当地走远。
磁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库反复回荡,回音也温柔。
她随手扯过一个柿柿如意挂坠,指尖攥毛,一下一下扯得稀巴烂。
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怨不长眼的老天爷?还是世道炎凉?
她将手指狠狠戳进挂坠,将内芯挖出来!
白色的填充棉,七零八落散在腿上。
下一秒,填充棉逐渐变形,幻化成一坨冒着热气的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