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出去?你换衣服。”
程斯樾把购物袋放到床头。
程墨视线落在购物袋里数不清的花花绿绿,她被烫到,头歘地一下别到另一边。
发梢猛地甩到程斯樾脸上。
一个大逼兜。
“……”
他瞥见程墨红到发紫的耳根,不敢再多说一句,怕这脸皮薄成气球的姑娘原地自爆。
程墨穿戴好,从洗手间走出来。
宽大的男病号服,袖子甩成水袖,两条裤腿一路延伸,盖到拖鞋鞋面。
程墨踩到裤脚,顿时身子歪斜。
程斯樾心头一跳,箭步上前扶她。
他低头看她长长的裤腿,从未觉得她的腿如此短过:“这裤子能穿?擎天柱的衣服穿柯基身上,赶紧换身衣服。”
程墨还在别扭:“杳杳拿给我的。你的,病号服。”
程斯樾:“。”
他一八五,宽肩窄腰大长腿,脱衣有肉穿衣显瘦,他,擎天柱?
那小说里动辄一米九几的霸总是什么?天塌下来,拉他顶着的南天柱吗?
“……”程斯樾默了默,吐出一口气,“行,我擎天柱,你柯基。”
程墨撸袖子。
程斯樾不怕死,梗在喉咙深处的那句话滑了出来:“跨越物种的结合。”
科幻类动物小说。
对面的袖口亮出拳头,砸他胸口,“谁、跟、你、结、合!流——氓!”
吴助理和韩嫂站在病房门口手足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上了年纪的于主任身经百战:“程总被揍一点都不冤。”
该。
“他在公司也这样?”于主任纳闷了。
吴助理想到刚被扣掉奖金,内心悲恸:“…阎王爷也会下班。”
这不是,赶着趟儿下班见老婆吗?
.
“回家呗。”
“没买机票。”
程斯樾紧张:“你回哪?”
程墨吐出三个字:“枫叶国。”
程斯樾赶紧把这小姑奶奶按在病床,“回我们自己家,宁城的家。”
程墨没动。
于主任一个箭步,华丽现身:“程总,出院单。”
这种小事,自然交给吴助理处理。
程斯樾没接。
程墨一把接过单子,逐行细看。
看完又问:“于主任,什么时候能拆线?”
“看愈合情况,快的话两周。”
“会有,后遗症吗?”程墨面露忧色。
“这个嘛,看恢复情况。”于主任眼睫扑扇几下,犹如包治百病的电线杆老军医,“想要不留后遗症,离不开家人的精心照顾。”
程斯樾笑:“我没事,听他瞎扯。今天咱们先回家,你急着回去上学,不用机票,让吴助理安排。”
程墨咕哝:“谁说我急着回去,我都请假了。”
程斯樾真情实感:“那我也不能成为你求学道路上的拦路虎。不用管我,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程墨瞳孔散开,喃喃道:“你要有后遗症,我还学什么?”
她脑补了贤妻照顾瘫痪二十年植物人丈夫的场景。
心中盘算着擦身一次、按摩两次、讲故事三次的日常生活。
这货长得人高马大,她怎么给他翻身?
“想什么呢?”程斯樾摸她头。
“那你能走吗?要不咱们借台轮椅吧。”
“……”duck不必。
“坐轮椅又不丢人?你不要有偶像包袱。”
“我想你扶。”
“喔~”
她披着程斯樾的西装外套,左手小心捏着他的胳膊。
男人胳膊绷直,她感受到衬衫下方血脉喷张的肌肉起伏,掌心过电似的想抽回手。
下一秒。
男人抬手把她整个拢住,故意压些重量到她左肩。
众人观二人背影。
程斯樾伸手,从身后拉过女孩子另一条胳膊,环到他腰上,扣住。
纤弱的背影,被他半压着,押送人质似的。
而那高大的身躯佯装娇弱,疲软地靠着她的身体,脚步虚浮。
于主任内心震动:调叉车,赶紧把他俩叉走!
一个心机恋爱脑,一个不开窍天然呆。
长再好看都没用。
只~会~恶~心~别~人~
.
车停医院门口。
李叔大老远看到老板虚弱地靠在太太身上。
他和吴助理对眼神。
李叔:老板的伤很严重吗?
吴助理:男朋友陪着的女孩子娇滴滴不敢抽血,要是没男朋友陪着,护士找不到血管连扎五针都不带哭的。
李叔了然。
装娇弱,卖惨呗。
而太太,真吃这套。
程斯樾和程墨刚上车,李叔立马升起驾驶舱后挡板。
程斯樾抓她手,被无情抽走。
程墨红着脸,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你坐好。”
“我想挨着你坐。”话音刚落,他极不要脸地挤过来。
车后排座椅很宽,他非得把人挤在窗边。
程墨刚想抗议。
“小满——”他的话追过来,“你别生我气。”
女孩子瞬间没了脾气。
“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他声音很低,羽毛般钻进她耳朵,有点痒,他又说,“这几年一直没给你过生日。”
程墨心头一涩,冷硬的心腔不断融雪。
她有点后悔抽回手了。
程墨别扭三秒钟,把手伸过去,轻轻握住他的。
细白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背,触碰若隐若现的青筋。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过生日。”
程斯樾胸腔破了个口子,秫秫漏风,这丫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致命。
“我想给你过。”他坚持,“我补给你——”
“你别内疚。”她低下头,观察他的手。
覆在他手背的指腹,沿着微凸的青筋一路按下去。
她的侧脸线条清晰动人,光线格外偏爱她,悄悄洒进车内,在她身上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程斯樾抬起另一只手,将她鬓角间的碎发别到耳后。
那缕头发偏不听话,调皮地滑落。
程斯樾执着,再一次拢她头发。
程墨被他弄得有点痒,扬起脖子。
两人的距离,遽然拉近。
印在她瞳面的脸庞倏地放大,睫毛近在咫尺。
她呼吸滞住。
下一秒。
他的唇覆上来,勾住她的。
没有进一步,只是顿在那里。
像要把温度渡过去。
女孩子的耳边响起了白噪音。
身上的每一条血管,叫嚣、抗议……旋即妥协。
他的温度如白日烈阳,升温、沸腾,顷刻间蒸发她全身的血液。
她闭上眼。
于是,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变成黑白,这一刻,世界失声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