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魔头宣称杀了先皇,成为天下共敌后,已经过去十年的时间。
许多人不知道魔头最后怎么样了,只是知道魔头没了,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担忧被魔头抓去血祭,那可是连先皇都敢杀的魔头。
十年时间里,没有魔灾侵袭,人们仿佛忘却了曾经面对魔潮的绝望。
魔灾变成了一个历史。
荡魔军也是,早已被淡忘,大多数时候很难被人想起来,就算想起来,第一念头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和魔头绑定在一起的不祥代名词,只在南部的某些城池还留有一二较为成体系的传说流传。
魔头没了,魔灾也没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从新皇登基开始。
人们都在传颂曦皇明智,治国有方,心系国民。
在曦皇治下,一切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年年有田种,有饭能吃饱,律法严明,各地也再无官吏抓人充当死囚之事。
一本奇怪的剑法也从南一路传到北,甚至成了地摊货,谁都能学一学。
这本奇怪的剑法不知具体是什么人所着,只留下一个明显就是代号的称呼“剑”,既然不愿留名,很多人也不愿深究。
有的人看这本剑法如废纸,什么也得不到。
有的人如获至宝,甚至平民间都开始涌现宗师,随着这本剑法的流传度越来越广,武道也渐渐昌盛了起来。
只是很奇怪的一点,这本剑法往往一出现就会被当地官吏收缴,说是禁书,可第二天就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几百上千本,每一户人手一本,怎么也禁不完。
就好像有前一晚有无数隐秘高手将剑法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谁也不知道这种怪象是为何。
好在,随着平民宗师越来越多,这本剑法终究是流传到了整个皇朝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新任女皇真如其名,干干净净,如同雨后朝阳的曦光,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由曦皇开启的盛世,史称“曦元之治”。
......
皇都。
经过十年前所未有的清朗盛世,如今皇都的繁荣是自人族以来没有哪一个时代可比的。
高大的城门之下,车水马龙,进出皇都的人流络绎不绝。
不论是皇都居民还是外来的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希望。
但这一日外来百姓来到皇都看到的却是一番无比盛大的典礼,其装饰之浩大、规模之空前甚至堪比十年前的登基大典。
皇宫之前宽广的青石砖大道上,足足能容纳十几辆马车并行,此刻却被尽数封锁。
一个高耸几乎触及天际的祭台绵延数里,一点一点抬高,最终达到了远超城墙数倍之高的顶峰。
客栈里,一些外来的百姓不明白地问道。
“如此盛大的典礼是为了什么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经营客栈的是一对母女,母亲满脸沧桑,但眼里却充满了干劲,女儿已长成十几岁的模样,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干起活来极为利索。
她们似乎是十几年前逃难至皇都的,在皇都打拼了数年攒了点本钱就开了这么一家客栈。
女儿对外来的人不认识这盛大典礼已经习以为常,她一边利索地收拾上一桌客人留下的东西一边道。
“这是皇都特有的祭剑礼,每年一次,由曦皇大人亲自主持,好似是为了纪念十年前的一位什么大将军,让人记住他。但每年都会有许多人反对,吵得闹哄哄地......所以你们这些皇都外来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客人不禁问道,“十年前?大将军?不会是魔帅吧?那可不是什么好人?英明的曦皇陛下竟然要纪念他?这里面肯定弄错了什么,曦皇陛下怎么可能和魔有关联呢?”
角落里一个鬓发冒白,脸藏在斗笠下的魁梧男人听到这话忍不住要起身,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客栈里也有不少识人的,看这魁梧男人的坐姿和警惕的姿态,猜测这男人应该曾是军士,他这么打扮,应该是不想被什么人发现吧。
一提到魔帅,客栈里诸多人的话匣子就被打开了,纷纷谈论着。
但说到最后,往往也只能说到他们所经历的身边的事,也就是诸多人被抓去当死囚的事。
至于更多更远的事情,他们便只知一个模糊的大概,胡猜乱说,准不准确,谁也不知道。
有人说魔帅是被曦皇陛下亲手斩杀的。
有人说魔帅被天上来的神仙收走了。
还有人说魔帅被镇压在某个魔地,只等一个有缘人进去再得传承,再度在皇朝内掀起腥风血雨。
最后干活的女儿听不下去了,对这群喋喋不休的客人道。
“管他是谁呢,反正我只知道,没有曦皇陛下就没有我家今天的日子,十多年前,我们家还是从南部逃难来得哩。那时候每天都想吃一块麦麸饼,睡在不漏风的屋子里,有不会湿的草床......现在,每天吃得是细面磨的白面饼,睡得是大屋子和棉被床,这就够了呀!”
她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天地间,多了一道贯穿上下散发着瑰丽色彩的光柱。
她向其许愿,只希望日子越来越好。
没想到,后来竟然真的像老天保佑一样,日子一天天地在变好。
最初还以为真是老天保佑,不过现在长大了再想,不过是曦皇陛下的功劳罢了。
角落里一直坐着静静倾听的斗笠男人默默站起身走了,只是离去的背影有些萧索,有些落寂。
过来打扫的女儿见到他桌上丢了个东西,那是枚世家令牌,上面刻着个赵字。
原来是世家之人。
她这么想,然后追出去将令牌还给戴斗笠的魁梧男人。
男人对她道了声谢,女孩笑着点头,两人擦肩而过。
男人仰头看向通天的祭台,阳光灿烂,人声鼎沸,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美好,他无声地笑了笑。
“元帅,你确实做到了,这是一个没有安神祭的人族时代......”
......
朝堂之上,关于祭剑礼的反对之声一日强过一日,可端坐上方的冷冽人影没有一点动摇之意。
带着杀意的眼眸扫过底下的每一个人,冷冽人影眼底多出了一抹嘲意,每个人背后所代表的世家她都一清二楚。
她压下了所有声音,照常开启了第十次祭剑礼。
朗朗晴天之下,披着艳丽而又华贵长袍的人从皇宫宫门前的第一道台阶拾级而上。
十年过去,岁月并没有在殷红身影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还是那么娇俏又迷人,只是完全褪去了青涩,优雅修长的雪白脖颈,带着莫名哀伤的精致侧脸,一如清纯仙子般荡漾人心。
随着她一步一步踏出,来到高空的祭台,已经将整个皇都都踩在脚下。
她褪去披在外的长袍。
露出下方精心织造的红衣。
华贵丝锦打造出的红衣,宛若嫁衣般,紧紧贴合在修长的娇躯上,姣好的曲线完美体现,红裙下,雪白的脚踝和娇嫩的脚丫随着步伐挪动时隐时现。
站在这只有她一人的祭台上,她失神地凝望极南之地。
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穿透了时间。
看到了十年前独自踏入魔土的那道身影。
一如曾经走在身前牵住自己的那道身影般,没有一丝变化。
她无助地跪坐在地上,跪坐在祭台中央,脸上的神情无比落寞,朝堂之上的威严和冷酷荡然无存。
也只有在这一天里,她能卸下平日里的伪装,又仿佛回到了曾经待在魔剑先生身边的时候。
那一头及腰的秀发随风吹散,她握紧了手心的物件,黯然闭眼。
这是只属于她一人的祭剑礼。
她是唯一的参祭之人。
也是祭剑礼的唯一祭品。
十年来,每一年都是如此。
她不相信魔剑先生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