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原宇宪和温以安随许卿遥来到军营。
许卿遥走在前面介绍军营的情况:“圣上很是关照寒城将士,物资和军备都配置极好,比爹爹那会好太多。”
沿路走过,原宇宪能清晰从穿着感受到他们的变化,可还是担心有疏漏:“寒城四季如冬,穿最好的棉衣,在外头站上几个时辰,也是寒冷如斯,他们的休沐可有保障,家人的补贴可到位?”
温以安望向他,许卿遥不疾不徐地回道:“都有落实,不敢懈怠。”
随后许卿遥去处理军务,留两人在高台望远。
远处白茫茫一片,一眼就望到尽头,又一眼望不到尽头。
“宇宪,你在看什么?”温以安不假思索地问道。
“面对一望无际的雪,七城三郡各不相同,可唯有寒城气候最恶劣。”
说到这,原宇宪突然停下来,温以安说出他的担忧:“若这世间没有这批热血男儿,寒城未来的兵何在?”
“是啊,让如今身处寒城的士兵世世代代都驻扎在此处,有些残忍。”原宇宪转过身,看着身后矗立如山或是行走如风的将士,感叹道。
“刚才卿遥说得都是好得一方面,这将士的新旧更替是寒城的大问题,不是单纯诱之以利可以解决的事情。”看着老将颇多,温以安已是心知肚明。
“卿遥待的时日多,自有解决之法,这也是为何我器重她的地方。”原宇宪看向那个从大营走出来的许卿遥。
“你收到皇后的回信了。”
温以安的笃定,原宇宪欣然一笑:“为何一定要有回信,我们才能带她走?”
“许将军常年与士兵呆在一块,军令如山,怎么可能任由你罔顾王法。”
许边和许卿遥已经朝这边走来,温以安看着这对父女,感慨颇多。
“那请你拭目以待。”原宇宪也是胸有成竹。
许边一上来,就朝原宇宪行臣子礼,却被原宇宪阻止:“不必多礼,许伯伯。”
许边已两鬓斑白,听到这声许伯伯,心中疗愈颇多:“多谢大殿下,还来看望老臣。”
原宇宪牵起温以安的手:“少时得许伯伯照顾,理当带以安来拜见。”
许边得目光看向温以安时,她俯身行晚辈对长辈的礼节:“以安见过许伯伯。”
“好孩子,与大殿下很是般配。”许边瞧着两个如玉般的人,转向许卿遥时,落寞起来。
若没有当年那件事,卿遥怕是也与原宇翔喜结连理。
原宇宪懂他的遗憾,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许伯伯,二弟宇翔倾慕卿遥多年,至今留着皇子妃之位,还望您允许我带卿遥走。”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
原宇宪知道这句话后面的取舍,可他不敢骗这个肱骨之臣:“是我的意思,但已向圣上请示。”
“既然没有圣旨,那恕老臣不能答应。”许边懂圣旨后面的厚重,许氏一族永世不得走出寒城,他必须遵守。
“许伯伯。”原宇宪再唤了一声,无非是自讨没趣,只听许边回道:“许氏一族不能违背圣旨,还请大殿下不要为难。”
原宇宪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温以安拉住手臂,他看了一眼:“许伯伯,是我着急了,您说得没错,等等圣旨,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许边知道他们年轻一辈无视法纪惯了,免不得交待一句:“卿遥,记得爹爹的话,君命不可违。”
随后和蔼地望了一眼原宇宪和温以安,再吩咐许卿遥:“卿遥,这段时间好生照顾大殿下和温姑娘。”
见许卿遥应下,许边便又去忙军务。
看着这个年老的背影,在雪上举步维艰,让人有些唏嘘。
虽说原宇宪运筹帷幄,可还是听从许将军的安排,收到信鸽传书,三人才启程回洛城。
那已是三天后的事情。
原宇翔在洛城却是忙前忙后,在街上采购一批物资回府,全放入府中的卿遥居。
从辟府之初,原宇翔就照着潇浦郡许府旧居还原的院落。
瞧着物资一点一点搬入,原宇翔悉心地指导仆人安放,生怕有一处不合适。
院中的海棠似是知道许卿遥要回,此时已结出花苞。
许卿遥的性格似海棠,待人团结,遇事不慌张,也有着海棠般突出的容颜。
似是老天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加注在她身上,有时候他在想,是不是因为太过完美,所有上天妒忌,要送她去寒城受苦。
原宇翔走到海棠树下,仰头望去:“卿遥,你是不是也苦尽甘来了。”
皇后生辰宴,原宇恬自然也不会错过此次机会。
书院一关门,她就往温府跑,早早等在门口张望,一点都不顾及面子。
温府管家也习惯,瞧她来只是见过礼就退下。
只是今日政中堂政务颇多,温以敬处理完已到夜半。
踏月而归时,原宇恬还坐在台阶上等他。
远远瞧见是他时,就奔他而去,抱着他问道:“饿了,想吃东西。”
温以敬一脸的疲惫一扫而光,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确实瘦了,那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背你走。”
“去哪?”原宇恬松开手,眼里的光比月亮还亮。
“听人说洛城湖开了一家别致的食肆,备食于小船上,可以泛舟吃美食,我带你去试试?”温以敬想一直留着她眼中的光,这样无论多艰难的路,好似一看着她,便也不觉得难走了。
“好啊。”原宇恬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只是他没有背她。
温以敬将手放入嘴中一吹,便有一匹白色的马哒哒而来。
他一个旋身上去,朝她伸出一只手,目光温柔。
原宇恬微微有些失望,也只是一瞬,顷刻搭上那双宽大的手,被他护在身前。
温以敬贴着她的耳朵:“时间紧急,改日我再背你。”
顷刻间,马飞奔起来,原宇恬只感觉风忽忽而过,这种感觉与她一个人骑马时不同。
只是时间总是快的,很快他们就到了湖边,两人携手前行,挑了一艘兔儿船。
顾名思义,船上的灯是兔子形状的。
温以敬护着原宇恬上船:“小心点。”
原宇恬靠着他手臂的力量,在船中坐定,看着桌面上精致的摆盘和点心,眼睛都亮了起来。
“以敬,这么好看的东西,真得是用来吃的嘛。”
温以敬拿了一块樱花软糕给她:“宇恬你吃过不少山珍海味,这会学会诓我了?”
原宇恬嘴角上扬,接过糕点还不舍得吃:“可这是你第一次陪我游湖吃东西,那自然不同。”
温以敬已经滑动双桨:“那你坐稳了,带你去捞月亮。”
湖中的月亮如银盘一般,惹得人心生向往。
小舟渐渐离开岸边,湖中仅剩零星几艘。
原宇恬数着与月亮的距离,可舟行月亮也在行走。
温以敬却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失望,突然想起以南院的事情:“宇恬,从书房到书院,你可还习惯,若有什么难处,尽管与我说。”
也接连开过几次,吏部的人心里还怨着哥哥,他们本想欺负到原宇恬身上,殊不知她与哥哥不相上下,于是一个个服服帖帖任她调遣。
“没有啊,都是哥哥的旧臣,对我好着哩。”
原宇恬可以装傻,可一旦说谎话,她的眼神就会偏离,不敢正视一个人的眼睛。
多少朝中大臣盯着这块肉,换做他也要费一番功夫,何况众人眼中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是你管住他们,宇恬,我希望你不要对我说谎。”
原宇恬将那块点心塞入他的嘴中:“其实以前的我不是真正的我,现在的我才是,你明白吗?”
“光而不耀,我懂的。”温以敬咽下点心,放下浆,同原宇恬坐在一旁。
“可你要记住,你的身后有我,风霜雪雨,我来给你挡。”温以敬将原宇恬环抱在怀中,言语中是他给的承诺。
原宇恬心中窃喜,仰头望着他:“以敬,我会将他们教的服服帖帖的,不给你惹麻烦。”
原以为她会欢欢喜喜咽下,不料她也在帮他清除不稳定因素。
见他不回话,原宇恬有些急了:“以敬,你不相信我。”
“傻以安,该是我护你,哪有你护我的。”温以敬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地活着,不想她卷入太深。
原宇恬却拿起两杯茶,同时将月亮映入杯中,唤着温以敬看:“以敬,同是两杯茶,他们都可以捞月亮,没什么不同。”
“所以,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谁说一定要男子护女子,男子同样也需要保护,我们互相守护,好不好?”
温以敬接过那杯茶,突然觉得以前自以为是的保护都是一场笑话。
声音有些低沉,久久吐出一个“好”字。
以南院不止是个学院,也是一个隐形的情报机构,原宇恬自然就成了这个机构的主人。
处高位,永远都是战战兢兢的。
她知道,温以敬要走的路很难很难。
所以,她会尽力让路变得平坦,在路上种满花。
总之,原宇恬会陪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