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这一夜,可谓是彻夜难眠,守在受伤的长柏身边,寸步不离。
她心中焦急如焚,看着长柏苍白的脸色,更是心疼不已。
华兰本想陪她一起熬,可大娘子也心疼她今晚受了委屈,便让刘妈妈带着她先去休息了。
后半夜时分,大娘子靠在床边,撑着头昏昏欲睡,却忽然听到门响。
她以为是刘妈妈,便问她华兰如何了,却未听到回答。
大娘子抬起眼皮,见到一袭黑衣的玉燕,当即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便想叫人。
“甭折腾了,你现在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应你的。”玉燕冷冷地说道。
大娘子哽了一下,但还是不死心地喊了几嗓子,果然没人应答。
她心中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但仍是强撑着嫡母的架势,壮着胆子声色俱厉地喝道:
“你这死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不对,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踢伤柏哥儿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要是再敢对我的孩子下手,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看着大娘子虽然害怕,却仍然像是护崽的母鸡一样保护着身后的长柏的样子,玉燕也是叹了口气。
“大娘子,你摸着良心说说,这些年我对你可有不恭敬的地方?
我娘和墨兰虽然平日里经常争宠给你添堵,但都是宅院里的小打小闹。
我也知道她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所以你要诰命,要金钗我都给了。
我本想着大家总归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再怎么折腾也是家事。
可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娘往死路上逼,我是真的想要做一个好人,可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玉燕一脸痛苦之色,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一样,随即将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丢到了大娘子面前。
“今天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决定,可我忽然得知了一个消息,总算还是我们对不起你在先。
大娘子,我们可不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我还是想做一个好人,你不要逼我杀你,好不好?”
不是,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不要逼我杀你?
大娘子长这么大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话,手中下意识打开了那个小布包。
在见到里面的东西后,大娘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然后将其抛了出去。
“那……那是什么?”
“是康姨母的。”
玉燕的表情宛如秋水般凄凉,眼中闪烁着无尽的哀伤,像是做了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
“我想过了,我都坚持到这把年纪没有破杀戒,为了这么个人实在不值当。
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也是了解大娘子你的人品和脑子的。
既然大娘子你说是康姨母唆使你发卖我娘的,我自然也是相信你的。
冤有头债有主,我听说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者,死后需受拔舌之苦;
而离间骨肉、挑唆亲眷不和者,更需入那铁树地狱,饱受煎熬。
我提前让她尝到这苦楚,权当是她赎罪了吧。
至于祖母,她老人家病重,怕是一时半会难以康复,长柏哥哥又伤成这个样子,八成要耽误选官。
接下来这个家里,恐怕暂时太平不得了。”
玉燕语气轻柔地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向大娘子的心窝。
她的话语如同寒冬里的冷风,让大娘子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仿佛整个人掉进了冰冷的深渊。
大娘子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但双腿却像失去了力量一般,软绵绵地跪在地上,仿佛面前站着的,不再是那个她看着长大的温柔庶女,而是一个来自幽冥的索命鬼差。
言罢,玉燕轻轻拾起那块肉,再次细心包裹,硬塞到大娘子颤抖的手中,意让她留作纪念。
随后,她转身离去,步伐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
行至院中,皎洁的月光洒满一地银霜。
玉燕抬头仰望,只觉得胸中的郁气仿佛随着这清冷的光芒逐渐消散。
原来,做一个善良宽容之人,竟是如此感觉——虽无快意恩仇那般畅快淋漓,却也别有一番轻松自在。
看来,做一个好人,也并非想象中那般艰难。
玉燕心情豁然开朗,步伐也随之变得轻快起来,她朝着林栖阁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踏着月光,像是与这个世界达成了某种和解。
大娘子被玉燕这么一吓,竟在第二天发起了高热,整个人卧床不起。
盛老太太目睹家中乱作一团,心中焦急万分,本想挺身而出,主持大局。
没想到装病成了真病,自己的身体竟也出现了中风的征兆。
盛家一时没有了能主事的女主人,盛纮便将让本就有管家权的林噙霜来主事。
结果盛长柏又跳了出来,说什么宠妾灭妻乃是祸家根源,即便要主事,按照长幼尊卑,也该由华兰来主事。
华兰如今之所以能留在盛家,便是打着照顾长辈尽孝的旗号。
然而盛纮心中本就因长柏和华兰之前的胡乱搅事而烦乱不堪,如今见儿子竟敢如此忤逆自己,当即怒不可遏,放出狠话:
“哪有外嫁女回娘家主事的道理?这个盛家还轮不到你们做主,若华兰不愿意安安分分在家待着,趁早回袁家去好了!”
华兰如今失了金钗,处境愈发艰难。在这种时候被娘家送回去,让袁家那群落井下石的人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盛老太太心疼孙女,便提议由玉燕来管家,让其余三个丫头从旁辅助,也好学些管家的本领,将来嫁人以后用得上。
虽然这管家权左手倒右手,还是到了林栖阁手里,但总归面子上好看些。
玉燕对于管家这种事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刚上任就当了甩手掌柜,交给三个妹妹商量着处理,遇到搞不定的事情就让她们去问林噙霜。
她唯一亲自办成的一件事便是把大娘子放印子钱的事情解决了,并且将公中的亏空摆到了盛纮面前,让长柏去跟康家和王家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