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一面露犹豫之色,踌躇片刻,才嗫嚅道:“那……那便依师兄所言。”
凌虚展颜一笑,敲定此事:“好,一言为定,我稍后差人,给你送去一万贯铜币,以后,这镜子便归我所有了。”
“一万贯铜币?”楚大一听闻此言,满脸皆是震惊,“这……这数目也太惊人了。”
凌虚故意逗他,笑道:“怎么,你嫌多?”
“不多不多!”楚大一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躬身行礼,感恩戴德,“多谢师兄厚赐,感激不尽!”
“楚大一,你刚刚所说的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究竟是什么事?”
“师兄,近日,我不慎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以为在劫难逃。
却不料,竟奇迹般地康复,定是上苍有好生之德,赐我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我断不会像从前那般,带着楚中二、楚小三,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做那鸡鸣狗盗、令人不齿的事了。”
凌虚微微颔首:“你能这般醒悟,倒也不枉楚执事一番苦心,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对厨艺颇感兴趣,钻研厨艺也算是略有心得,心中有个梦想,便是能开一家酒馆。
只是苦于身无分文,如今幸得师兄慷慨解囊,这才让我有了实现抱负的机会。
此后,定当带着楚中二和楚小三,洗心革面、兢兢业业,专心开间酒馆。”
凌虚面露欣慰:“如此甚好,我听闻东市如饴塘坊旁边,有一间酒楼,因经营不善。
正在转让店铺,你可速速前去,接手过来,好生经营。”
数日后,华灯初上,宫殿内烛火摇曳,光影绰绰。
李星岚坐于膳桌前,凤仪威严,身后数位侍从,垂手而立。
门帘轻挑,首道菜,驼蹄羹被端上来,精美容器中,羹汤浓稠,驼蹄炖煮得软糯晶莹。
高敬忠哈着腰,小步趋前:“陛下,此乃驼蹄羹,这骆驼蹄掌,得来不易,实是珍稀之物。
御厨们殚精竭虑、煞费苦心,方烹制出这等醇厚滋味,实乃滋补圣品,请陛下品鉴。”
李星岚蛾眉轻挑,目光淡淡扫过,不动声色。
生羊脍继而登场,冰盘雪色映衬下,羊肉码放得整整齐齐,配上秘制酱料,色泽鲜亮,馥郁扑鼻。
高敬忠拱手躬身:“陛下,这生羊脍,刀工鬼斧神工,选的皆是羊肉最鲜嫩处。
原汁原味,入口鲜嫩爽滑,市井间,对这美味,赞不绝口,堪称一绝,陛下吃了,定能感觉来自亲人的关爱!”
女帝玉手把玩着桌上玉盏,意兴阑珊:“市井间?凌虚也喜欢吃这些么?亲人的关爱!这是何意啊?”
片刻后,几位内侍,合力将浑羊殁忽,抬上大案。
但见烤至金黄流油的整羊,置于硕大银盘中央,外皮焦香酥脆,浓烈香气,扑面而来,馥郁满堂。
高敬忠低声说道:“陛下,此物名为浑羊殁忽,烹制时,先将鹅肉填满珍馐美馔,再裹于羊腹精心烤制。
如此,方能成就这羊之肥美、鹅之鲜嫩,融为一体的绝妙滋味,这般美食,寻常人家,可是闻所未闻。
做这道菜的,是一名新的厨师,陛下尝尝?”
女帝眼眸轻抬,瞥了一眼,依旧是无动于衷,玉箸纹丝未动。
恰在此时,甘露羹由宫女双手稳稳捧上,热气腾腾,隐有丝丝药香,馥郁醇厚。
侍奉在侧的宫女,欠身行礼,高敬忠道:
“陛下,这甘露羹,添加了何首乌、鹿血等诸多珍稀好物,常食于龙体安康,大有裨益。
坊间更是传闻,此物可乌发养颜,功效神奇,新厨师听说陛下日理万机,早生华发,特意做了这道菜。”
女帝鼻中轻哼一声,视若无睹:“早生华发!高敬忠,你近来愈发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莫非是跟凌虚学的?”
末了,金乳酥置于锦绣盒中,被恭恭敬敬呈上,酥皮在烛光映照下,泛着金黄光泽,奶香四溢。
高敬忠见机行事,忙不迭地凑上前去:“陛下,此乃金乳酥,以牛乳与精面糅合,经由御厨巧手烹制。
松脆香甜,入口即化,在宫廷糕点中,那也是独占鳌头。”
女帝却心有旁骛,目光悠悠然,投向殿外沉沉夜色,对这满桌琳琅珍馐,全然没了兴致。
任由这一桌美味,悄然冷去,终究未能博女帝展颜一笑。
高敬忠弓着身子,趋步向前:“女帝,可是有心事?”
李星岚凤眉微蹙,踱步至窗边,长叹一声:“凌虚,已许久未进宫了。
高敬忠,你说说,他久不露面,在做什么,非得有事求朕,才会进宫?
还是朕需下一道旨意,宣他入宫?”
高敬忠奏道:“陛下您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凌虚公子,向来恪守本分,若无召见,自是不敢擅闯宫闱。”
李星岚忆起往昔,美目之中,闪过一丝怅惘:
“上次,他为了一名唤作唐小婉的女子,进宫求朕。那女子的父亲,无辜蒙冤,受牢狱之灾……高敬忠!”
“奴才在!”高敬忠闻声,又是一叩首。
李星岚柳眉一竖,玉手一挥:“你即刻差人,寻个由头,将唐小婉的父亲,暂且收押。
随便安个罪名,发往大理寺,关押三日。记住,要好生照料,万不可亏待了。这样,凌虚便会进宫求朕!”
高敬忠大惊失色,忙不迭地叩首劝阻: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如此行径,怕是有违公道,落人口实,还望陛下三思。”
正自惊疑间,只听得门口太监,扯着嗓子高喊一声:“陛下!”
那声音尖利悠长,直透殿内。星岚眉梢一挑,心下暗忖:“这声音怎地如此耳熟,莫不是高敬忠?”
目光扫向身前的高敬忠,这才发觉,他刚刚的所做所为,与往常不一样,往日高敬忠,不会详细介绍御膳。
她瞧向门口,暗自纳罕:“这却奇了,怎会有两个高敬忠?”
当下强抑心头波澜,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进来吧。”
那门口之人应了一声,缓缓推开殿门,大步迈入,可不正是高敬忠!
这两人乍一照面,皆是瞠目结舌,异口同声惊叫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星岚凤目含威,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梭巡,寒声问道:“你二人到底谁真谁假?
莫不是,使出易容换貌的奇门功夫,妄图混淆视听,暗施诡计?”
一直静静侍立的那位高敬忠,不疾不徐地,向前跨出三步。
眨眼工夫,竟摇身一变,化作了凌虚模样。
李星岚花容失色,美目圆睁,脱口惊呼:“嗯?凌虚!怎会是你?方才怎地变作了高敬忠模样?”
凌虚见惊扰了圣驾,忙不迭地抱拳拱手:
“星岚,日前我偶得一面凤仪镜,镜上雕凤描金,瑞气隐隐,便知绝非寻常物件,
必是出自皇家,便将此镜带来与你赏鉴,这面凤仪镜,机缘巧合吸纳了一名魔族。
便拥有了一种异能,能随心所欲地,改换照镜者的容貌。
我一时新奇,便凭借这宝镜,索性乔装改扮,瞒天过海,混入宫闱,验证一下这宝镜的神奇。
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凌虚微微侧身,右手探入须弥戒,少顷,凤仪镜,已然现于掌心。
镜子幽光流转,镜身上灵气四溢,一看便知,这是稀世奇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