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微微颔首,神色坦然:“的确如此,鹿糕馍是楚执事所赠,自然算是我的。
当时我只吃了一块,剩下的竟忘在了那里,想不到,最后被你吃了。”
李怀义回忆往昔:“那日,师兄你携着师嫂,应邀,首次踏入真香酒楼。”
凌虚听闻,眉头轻皱:“那不是你师嫂。”
李怀义嘴角含笑,眼中带着几分调侃:
“师兄又何必谦虚,我瞧得真切,李姑娘望向你的眼神,含情脉脉,早晚都会是师嫂。
还记得正餐前,我为二位奉上阳羡茶与金乳酥。
师兄一个不慎,将一块金乳酥,掉落在地上,我不忍美食浪费,当机立断,俯身捡起,便放入口中。
这本是师兄的金乳酥,最终却进了我的腹中,也算是师兄,让我品尝了金乳酥。”
凌虚微微点头:“确有此事,当时,我与星岚,见你这般举动,惊愕不已。”
李怀义叹了口气,神情略带苦涩:“师兄有所不知,我自幼命运多舛,被父母两次遗弃。
常常饥寒交迫,食不果腹,所以养成了,绝不浪费食物的习惯。”
凌虚问道:“那玉露团是怎么回事?当初我察觉,星岚时常食用的玉露团有问题。
怀疑被人添加了慢性毒药曼陀罗粉,于是,带回几块,让唐姑娘帮忙检查,该不会,也被你给吃了?”
李怀尘解释道:“真香酒楼即将开业,楚大一和楚中二忙分身乏术,便命我前往叶府,给师兄送上请帖。
我怀揣请帖,来到叶府,向管家道明来意,管家引我到师兄的房间,称你正在屋内。
我轻轻叩门,却无人应答,推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便将请帖放在桌上。
见桌上有一盘玉露团,腹中馋虫作祟,便拿起一块,细细品尝,片刻便觉头脑昏沉,四肢乏力。”
凌虚恍然大悟:“原来请帖,是你送的,盘中的玉露团,也是你吃的。”
李怀义点点头,继续说道:“昨日我在西市闲逛,看到师兄与云汐、清雪两位师姐。
正站在胡麻饼摊前,手持胡麻饼,吃得津津有味,我上前打招呼,师兄便给我买了一份胡麻饼。”
凌虚不禁感慨:“这么说来,竟真如谶言中所说,我直接或间接,先后让你品尝到了五种糕点。
分别是龙凤糕、鹿糕馍、金乳酥、玉露团和胡麻饼。
而且,你也因兄长李怀德的死,认祖归宗,继承了他质子的身份。
只是这谶言,早在你还流浪在外时,李玄真便告诉了你,他实在是高深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李怀义也是一脸惊讶:“李玄真道长未卜先知,当真不简单!”
大年初六,朔风凛冽,寒意料峭,街市的热闹喧嚣,却丝毫未减。
一阵急促的马蹄传来,众人闻声纷纷侧目,远处尘烟滚滚。
是一支骑兵队伍,他们队列严整,步伐整齐。
为首的正是河西节度使唐思顺,他身披玄色锦袍,外罩鱼鳞锁子甲,腰悬长剑。
唐思顺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面容冷峻,眼神扫过处,围观百姓,不自觉地心头一凛。
队伍最前方,数名骑兵高举着“唐”字大旗,随着队伍逐渐靠近,百姓们自发让出一条道路。
一时间,街道两旁,观者如堵,人头攒动,众人皆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这位来自边疆的传奇大将。
唐思顺腰间的宝剑,突然“嗖”地一下,从剑鞘中激射而出。
稳稳地悬浮在唐小婉面前,她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
凌虚眼疾手,一把将唐小婉拉住,护在身后。
唐思顺猛地抬手,大喝一声:“队伍止步!”
他翻身下马,走到唐小婉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多年不见,你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和你母亲相比,有七分相似。”
唐小婉心中满是疑惑与警惕:“你是何人?”
唐思顺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怅惘:“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唐思顺。”
“你胡说!”唐小婉柳眉倒竖,“我的父亲是唐唯昭,怎会是你!”
“唐唯昭?”唐思顺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想不到,心如离开我后,改嫁姓唐的,真是世事难料。”
唐小婉心中一震:“你认识我母亲?”
“何止认识,她曾是我的结发妻子。”
“你的妻子?”唐小婉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唐思顺看着唐小婉:“你若想知道更多关于心如的过往,便随我回府,我会将前尘往事,一五一十,说与你听。”
唐小婉下意识地看向凌虚,似在寻求他的意见。
凌虚微微点头:“你若好奇,我便陪你一起去。”
唐思顺抬手一招,手下心领神会,牵来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
凌虚扶着唐小婉上马,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了唐小婉身后。
二人同骑一匹马,跟着队伍,来到唐思顺府上。
进入堂屋,唐思顺微微抬手,拂去袍角沾染的尘埃。
转身面向唐小婉和凌虚,嘴角含笑:
“舟车劳顿,二位快些入座,喝杯热茶,也好洗去,这一路的仆仆风尘。”
唐小婉盈盈落坐,凌虚也在她旁边坐下。
唐思顺亲自动手,提起茶壶,为二人一一斟茶。热气袅袅升腾,茶香四溢。
“小婉。这些年,你在凤栖城,过得可好?”
唐小婉面带微笑:“我在凤栖城一切安好。”
“那你母亲呢?她过得可好?”
唐小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母亲已经过世了。”
唐思顺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过世了!想不到,十年前一别,竟是永诀,想当年,我与心如驻守凉州!
南征北战,历经无数腥风血雨,战场上生死厮杀,尸横遍野。
那血腥残酷的场景,任谁见了,都不免胆战心惊,心神俱疲。
可河西之地,是边疆要冲,若无我们坚守,百姓必将惨遭屠戮、生灵涂炭。
人各有志,每个人寻求解脱的方法不同,我选择烈酒穿肠,以酒意麻痹自身,得须臾解脱。
而心如,却在道学中,寻得宁静祥和。”